等待晚飯的間隙,我開始回想剛剛的夢境。這個夢,我曾經做過一次,之前的那次模糊得很,隻局限於血光、刀光的場景碎片,剛才的夢境卻像是之前夢境的完滿。而且,這個夢清晰得像真實發生過一樣。女人和男孩的聲音是第一次夢見,女人的聲音很溫柔,懷抱很熟悉,像我母親,可我卻覺得那不是她,個中的緣由我說不清楚,可即使再小的小孩子也能分辨出母親的懷抱,不是嗎?男孩似乎也不是大哥、二哥或三哥,他更調皮、更霸道一些。
山洞裏的篝火上架著一隻破陶罐,罐裏的水已經開始咕嚕嚕冒起氣泡,野雞的肉香味散出來,很勾人。我卻提不起半分食欲。驀地,一陣心悸。
###
第二天上路的時候,我已經算很有力氣了,拄著就地取材的拐杖勉強可以走一程、歇一程。昨晚上,一瓦罐野雞肉被我連肉帶湯吃了大半鍋,吃到後來,很有種想吐出來的衝動,好在被我勉力壓製住了。我隻知道不能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複仇。讓仇家少吃一點,算是個開端。
每天中午,我們多數時候是迎著太陽走,朝著樹冠更茂密的一麵。隻是有一件事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我這個所謂的“重要籌碼”重要性究竟在哪?我雖然被皇帝封了貴嬪,可還沒進宮,也不見得會多受榮寵。再者,尊貴如永明帝和福元帝,至今還被困在北漠做奴仆,也沒見當今聖上著急得寢食難安。想不通的問題總讓我頭疼,我打算先解決最迫切的問題。
“我累了,走不動了。”我說。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點水。”韓風點點頭,很快就離開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著酸疼的腿腳,開始想念黑雲,想念爹娘和哥哥們,想念王都的家,想念香兒,想念一切可以想念的人和事,真奇怪,本來覺得那樣無趣的家現在想來充滿了溫馨的回憶。想著想著,忍不住心情沉重,一眨眼,掉下一兩滴淚來,我趕忙把淚水抹掉了,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前麵不遠就有一個集市,可以增加補給,你再堅持一下!”過了沒多久,韓風帶著水囊回來了,遞給我,淡淡說道。
我不知道韓風到底用什麼伎倆躲過了三哥他們,為了給他們提示,我總是抓住一切機會悄悄給他們留下記號,比如在低矮的樹杈或是高草上綁一片布條;用石頭擺成一個雪花的形狀;在韓風用沙土掩埋前一天夜裏的灰燼後,裝作漫不經心地過去補幾腳。這樣做的效果很顯著,不然三哥他們幾天前也不會差點找到我們,可惜失之交臂、功虧一簣。
被他稱為“前麵不遠的集市”其實距離我們還遠得很,天黑之前都沒能趕到,無奈又得露宿山野。我因為被潭水的寒氣傷了肺,大病了一場,身子很虛,受不得半點風寒,如我所願地拖累了行程的同時,對夜晚的休息環境也十分挑剔起來。幸運的是,他不久就發現了一個山洞。韓公子的生存技能真是不可小覷。他似乎總能讓周圍的一切物盡其用,即使是在荒無人煙的野外。有限的行李中除了必備的刀、繩、火鐮火石、羅盤、針線、外傷藥等還有一口小鍋,用來烹煮食物。還未受破壞的原始森林裏物產豐足,短時間內無需擔心餓肚子的問題。為了更好地掩藏行跡,韓風設計的逃跑路線可謂迂回,前進的方向也是一變再變,連身為人質的我都被他給繞暈了。
不過,長途的跋涉最能麻木人,我已經不太關注路線和方向的問題了。
###
我的逃跑決定是刹那間定下的。
這個機會我已經窺伺了許久,久得我都要忘記了。有一個著名的人質理論說,被劫持的人質會對劫持者產生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感。因為人質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裏,劫持者讓他們活下來,他們便不勝感激。他們與劫持者共命運,把劫持者的前途當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視為自己的安危。這種心裏中,解救者反而會被當成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