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歌手裏持著東西,正垂放在火焰上燃燒,味道就是這玩意燒焦的味道。
“天呐,你在燒頭發!你瘋了!”
還是一簇編成同心結的頭發!
黎閻夜試圖從她手中奪走同心發結,秦如歌卻是成功避開了他的爪子。
黎閻夜捏著鼻子:“這頭發怎麼得罪你了,就算你不喜歡它,也有一千種辦法處理吧,海葬,土埋什麼不好,非要用燒的,這味道很刺鼻啊,這不是禍害別人嗎。”
“葬發?我竟不知道你是這種多愁善感的文藝青年。”
他是林黛玉的親戚麼。
黎閻夜忽然瞳孔放大收縮:“我知道了,你這是在作法對不?是誰得罪了你,竟然用這種倒了對方十八輩子黴的手段......”
以下是長篇累牘的嘟囔。
秦如歌略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涼淡如水。
她拎起燭台,默默走到外麵,將燒盡的汁墨滴在土上。
一不做二不休,她在床枕上也扒到幾根長發,也一並燒毀。
此時夙夜姍姍來遲,他看見了屋外的秦如歌,還有屋裏的夙夜。
怎麼,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點微妙。
那個男人,察覺到他的到來之後,便心虛地收斂視線,不知.....是想掩蓋什麼?
夙夜目光微閃。
“夙大人用過膳了嗎?”
夙夜頷首:“陪族中長輩吃過了。”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夙夜微愕:“這麼急?”
“該急的,畢竟那邊情況不容樂觀,我們這邊能爭一分就是一分吧。”
一抹抹潔白從眼前掠過,夙夜抬眸望天,伸出手接住飄落的雪屑。
下雪了。
“現下這種天氣,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收獲,不少生靈在這時節都要冬蟄(冬眠)的。對了,姑娘還沒告知我,此行要找哪些蟲子或藥物植株。”
秦如歌攏緊狐裘,噴出白花花的霧氣:“怎麼?不相信我此行真的有把握?”
夙夜倒也直接:“解這種蠱的方法,我們研究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收獲,而你隻是到江陵城走了一趟,就胸有成竹,實在是很難取信於人。如果不是娘娘如此堅持,皇上看來也是抗拒不了娘娘的請求,臣又怎會自薦請纓。”
好生大義凜然的理由啊,替君主解憂,而不得不攬下這活兒嗎。
可為什麼她聽著這麼刺耳呢。
秦如歌上前,眉目下斂,素手輕輕提起,拂走他衣服上的雪屑。
夙夜受寵若驚,皇後給他彈雪屑?他何德何能……
秦如歌見他喉結滾動,便也勾唇,腳步似鴻毛落地,夙夜臉側碎發微揚。
便聽:“可是現在江陵城的病情卻是因為我而穩住,這一點,又是不爭的事實,夙夜,你不是不相信本宮,你是太相信,所以才順水推舟答應帶我來苗疆,好尋著機會偷師,又或者偷的不是師,偷的,是……”
她點了點自己的腦子,挨著夙夜更近,從某人角度看過去,兩個腦袋幾乎貼在一起。
“你是知道明淵最多秘密的親信,你從他嘴裏知道我的事情,必然也不少,不過,你想從我身上挖走東西,恐怕沒有你想象中容易。”
“臣,不敢,娘娘多慮了。”
秦如歌笑笑,不在這話題上多說話。
她低聲細語交代了幾句,都是此行要找的東西。
“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分頭行事吧。”
“可是……”
“就這麼定了。”
這女人……
防他防得這麼嚴實,來強硬的恐怕適得其反。
“咳咳。”
第三者橫身插在兩人之間,有意擠開他們,秦如歌更被逼得倒退。
“你們走這麼近,有考慮過你家少帝的感受嗎?”
夙夜麵色不善略過他,便向秦如歌頷首:“好吧,那我們分頭行事,我會指派苗人給你們帶路,稍等。”
“慢著,差點忘了,還是先讓我了解清楚苗疆的情況吧。”
了解苗疆的情況?
她想幹什麼?
“了解清楚苗疆所處地形和氣候,劃定範圍搜索,事半功倍,這個有問題嗎?”
夙夜想了想,臉色微沉:“沒有,既然如此,好吧。”
夙夜越過二人離去,秦如歌眼前的這身如山高的雪衣才微微動轉,她抬眸上迎,冬陽刺目,還是他的銀具顏容太耀眼,竟讓她感到看得吃力,橫眉冷對,嘴唇緊閉,唇角微微下壓,這是壓抑憤怒的微表情。
秦如歌莞爾:“怎麼,什麼時候學會這麼替明淵著想?”
“你……”
秦如歌冷然挑眉。
黎閻夜眸光變幻無常,終究黯淡下來,鬆開攥起的拳頭。
未幾,他盯著秦如歌身後:“人來了。”
夙夜安排的人到了。
夙夜連地形圖都帶來了,苗疆中人為他們隆重介紹,卻獨獨遺漏了一處地勢低矮的位置。
秦如歌指尖劃到其上:“這裏呢?”
“這……你們在邪兵中沒聽前輩提起過嗎?”問的是秦如歌黎閻夜,可苗人的眼神卻是往夙夜身上飄,似在征詢他的意見。夙夜沒有別的明顯指示,他便接著道:“這裏是水牢,關押著族中重犯。卻也是禁地,就連少主都不得進入,鑰匙掌管在多位長老手中。”
秦如歌恍然大悟:“原來這裏就是水牢的所在之地呀,聽說過聽說過,一時沒有想到而已。”
多位長老?
如果隻是一把鑰匙,哪夠分。
難道說,水牢設置了很多道關卡,一把鎖還困不住裏麵的犯人了?
“既然現在已經清楚了,那我們出發吧。”秦如歌幫忙收起皮卷,便先行一步。
黎閻夜快步跟上,她竟然不等他!
夙夜在陰影中睨著他們的身影。
秦如歌忌憚他了。
所以,他不能做得太明顯,為今之計,便先鬆懈她的戒備吧,不跟了,偷偷的也不行。
思索間,目光不期盼碰撞上燒過的紅燭,對了,剛剛他好像一直聞到一股微焦的味道。
他湊近仔細嗅嗅,果然是這裏,她燒毀過什麼了。
夙夜忽然想起什麼,便在室內摸索了一遍,什麼收獲也沒有。
“她竟有先見之明,布了先手……”夙夜晃神片刻,才冷哼輕嗤,“你就這麼怕巫蠱之禍麼,秦如歌,可是,要拿到你的毫發,何其簡單。”
要知道,巫蠱之術,並非隻在苗疆可施,陷阱,到處都是。
夙夜打了個響指,便有人現身,單膝跪地:“少主。”
他揚了揚下頷:“跟上,切記我跟你們說的,不可太近,還有絕對保密,不可向其他人尤其是長老泄露此事。違背者有什麼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
“是。”
“長老那邊如何?”
“午睡時間。”
“嗯,去吧。”
苗人離去不久後,夙夜便也閃身離去。
一抹黑影。
門扉瞬間開合無聲。
室內響起陣陣輕微的呼嚕聲。
黑影上前,對準床上的人吐出一口迷霧,食指一勾就把其腰腹掛墜的鐵環扯落。
勁風掠起,空間重歸無痕。
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正是先前地圖所描繪的地方,濕窪之地,竟然有一處人造蓄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