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玉駕停在右偏殿，偏殿隻有中殿三分之一大小，殿中簡單擺設幾件家具，悅靈坐在主位，臉色略顯疲憊，她看著身旁的侍女，又看了看跟著嬤嬤，個個都蓬頭垢麵的，擺了擺手，放她們下去梳洗。走在最後的含笑直接把門關上，並沒與隨她人離去，反而勁直走向悅靈。
冬日陽光本來就稀缺，天也完全黑了下來，含笑扶著悅靈前往後院的溫泉池。要說是溫泉，還不如是熱泉。北苑與月榕莊一般，都是依山而建的標致之地。靠近北方，山水都沒有江南般秀麗，巍峨崎嶇談不上，環形山丘在東南角處缺了個口，便是進出北苑的宮道。這宮殿藏在山中，自然沒有月榕莊大氣，比起看了三四天的黃沙荒草，分外雅致。熱泉變溫泉水，需要先修一個大池子，走過九曲十八彎的細小水道，蓄入池內，後再需走另一九曲十八彎的水道，流入最後的月牙池內，悅靈要泡的就是這個月牙池，隻是因公主遣嫁，泉道匆匆打掃，略有些泥和水草，水還算清澈。
山間的月沒有江南的水霧繚繞，清冷許多，也畢竟是冬月，再也無暖日，連山鳥野獸都早早冬眠。除了身旁的含笑，那單薄的呼吸聲，真是徹底安靜。悅靈斜目注視她，一句沒說，默默為她更衣，外層的華服早已退去，換上了輕便的浴袍，優美身姿像是水麵垂柳，隱約能看到一些旖旎。悅靈不喜歡這種氣氛，含笑那種冷淡的表情。雖然她知道這是皇兄給她的貼身侍女，手上的一絲標記已經證明她的真實身份。也正因為是皇兄，才會有太多不合時宜的情愫縈繞糾纏。換作是林貴妃，或許她還能應付，現在麵對含笑，更像一個陌路人。
悅靈下水便成了一個快樂的魚兒，她不看岸上的人，而是細細觀察環繞的群山，含笑隻是多披了一件鬥篷，抵擋不住池邊的寒意，許久，悅靈說道：“你也下來服侍吧。”一瞬並沒獲得回複，“這裏並無外人，況且是我準許你的，下來吧，北地苦寒，過了永州，再無這麼好的泉水了。”她隻是盯著這水，輕輕撥弄出一圈圈水花，後麵的話便是楠楠自語，不止這泉水，怕是景物也沒有一絲一毫與故土一樣，古來征戰幾人回，又有何人問過遠嫁的公主是否也會回來呢？寄聲欲問塞南事，隻有年年鴻雁飛。
含笑點點頭，褪去披風，緩慢的下了水。池邊太冷了，導致她下水的那一瞬還微微抖了一下，臉色由白青慢慢轉成紅潤，佳人含露脂華凝，嬌俏勝過三月櫻，微微的喘氣，輕輕的攪動那滿滿一池的氤氳，忽然頭上澆下泉水，頭發也濕透了，表情從驚愕轉向稍許惱怒，耳後的銀鈴般笑聲，卻讓她也跟著笑了起來。的確，過了永州，就沒有這麼好的一池清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