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賢妃娘娘便疾步趕來,見一地碎瓷片,眼露憐惜之色,問是何故。年長嬤嬤終於肯被攙扶起來,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的控訴著鶴兒的罪狀。
“娘娘宮裏的下人連牲畜都不如嗎?”鶴兒也不甘示弱,接著把事情原委簡潔明了地說了出來。
賢妃聽了先是一愣,又看向年長嬤嬤:“是她說的那樣嗎?”。
她倒也沒否認,抹了把硬擠出的眼淚:“回娘娘,新入的宮女都要見點顏色才乖順,偏是她野蠻放肆,居然······”
“住口!李嬤嬤,枉我信你,不曾想你心腸不善,竟如此虐待下人,實在可惡。”看來賢妃是當真不知情,她說話間嘴角牽動,眉心微蹙,亦是好看。
李嬤嬤聞言,知道賢妃真動了氣,立刻叫饒。
賢妃果真是一副菩薩心腸:“罷了,你心中記著教訓便是。若有下次,決不輕饒。”李嬤嬤連連磕頭謝恩。
“你叫什麼?”賢妃轉向鶴兒。
“梅鶴······回娘娘,奴婢梅鶴兒。”她值得她的尊重。
“你就是梅鶴兒。”她有種恍然大悟的神情。
鶴兒點了點頭,心裏有些發虛,如何自己這麼出名?
“今後,你去前殿做事吧。”賢妃轉身又對李嬤嬤道:“叫人把瓷片葬了。”接著便欲離開。
“娘娘,這是我的好姐妹霽雲,不如叫她一同去前殿吧。”說著鶴兒拉過霽雲。
李嬤嬤剛衝她吼到一半話:“死丫頭,你別得寸·····”餘光卻見賢妃竟然點了頭。看著鶴兒在她眼前綻放一個得意的笑容,她除了巴望用眼神好瞪死她也別無他法。
賢妃娘娘就是她的貴人。前殿的日子輕鬆多了,每日擦拭瓷器、掃地澆花。一次失手把翠竹修成了竹棍,賢妃的貼身宮女雪葵給他好一番數落後再不讓她靠近那兒了,她倒又偷得不少清閑。
官家似乎很寵愛賢妃娘娘,有了空閑便來凝和殿坐坐。這也不足為奇,像賢妃這般溫婉動人、貞靜淡雅的女子,世間能有幾人可抗拒?若說貴妃娘娘是豔冠群芳的牡丹,那麼賢妃便是那蘭,處世不驚、馥鬱雅致,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雖然如此,鶴兒卻未見她眉間的愁思有一絲半點的消解。他來,她鎮定自若;他不來,她亦淡然處之。真不知這愁因何而來,由何可解。
這天黃昏,雪葵傳話說娘娘想見她。鶴兒聞言心中狐疑卻猜不出她半點心思。
內閣內寬敞明亮依舊淡雅氣息不變。賢妃一襲天藍色衣裙散髻坐在梳妝台前,儼然一株幽蘭,遺世而獨立。鶴兒行禮問安,賢妃回首向雪葵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
她讓鶴兒平身,開門見山說道:“讓你成為官家的女人,你可願?”
她語出驚人,鶴兒一時間瞠目結舌,賢妃卻一直看著她等著回答。
“奴婢不願。”她若願意也許今日就不是以奴婢自稱了。鶴兒又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腹部,並沒有孕征。那就奇怪了,她既沒有身孕,又蒙官家憐愛,為何要尋覓替代品留住聖心呢?
賢妃有些意外,突然想到往往很多妃嬪會用這一招誘使身旁有姿色的宮女露出野心,再除之大吉。“你不必顧慮,本位不是你想的那般攻於心計,你隻需點點頭,便可償你所願。”
鶴兒立即把頭搖出了風,她也想到了這點,於是跪下表明心跡:“奴婢是真的不想,打死也不願的那種。”
不料賢妃聽了竟微微點頭,再無規勸之意。鶴兒內心驚詫,她竟善良至此,連理由也不問,於是心中驚現一絲希望:“娘娘是大善人,不知可願成全奴婢?——放奴婢出宮,奴婢隻是意外來到這裏,如今隻一門心思想離開皇宮,望娘娘成全。”
她略有驚異,目光下移,似在思考。鶴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裏祈禱著。可最終還是見到她搖了頭,鶴兒想知道原因,畢竟宮裏多她少她沒有差別,這時賢妃卻稍稍抬手示意她下去。
鶴兒失望地退了出去,雖不知緣由,但她看得出她的善良不是裝出來的。
賢妃麵對菱花鏡握起紫檀木梳,繼續細細的梳理著自己烏黑的秀發。早知她與眾不同,聽說了她在殿選上的做派,她並沒有嗤之以鼻,反而由心而生一種敬佩與向往。她敢作敢為,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哪怕世道不允,也要與之抗衡。而她自己,總有那麼多顧慮與無奈,隨心所欲隻是個夢。
最近她隻覺得官家來凝和殿的次數頻了許多,不知其故。直到那次鶴兒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透過他的眼神,冰雪凝心的她想通了一些事。人人都道她賢妃平和仁善,想不到如今竟自然地做了他的藏寶箱。這不是一件易事,倘若這個寶貝有了閃失,她難逃其責,更別說把她偷運出宮了。何況他隻差個順理成章的理由,她何不順水推舟給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