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輕塵自然知道相依為命,曾幾何時,他簽訂過這個契約,隻是礙於某些原因,契約被雙方取消。
那個契約,是婚姻的契約。
時隔多年,再次被迫簽訂相依為命,夢輕塵心想,這是宿命嗎?為什麼這麼討厭這麼難過。
“無恥。”夢輕塵罵道。
確實無恥,簽訂相依為命,必須在雙方神識不反抗的情況下才能進行,而夢輕塵昏迷不醒,神識自然無法反抗。
但是,這對於離蘇來說,絕對不是做了一件無恥的事情,於是他反駁道:“我是在自我保護。”
這樣的反駁,或者說是解釋,對於夢輕塵而言,就是一句不折不扣的廢話,反而激怒了夢輕塵。
“我恨你。”他帶著哭腔說道,眼淚真的就流了下來。
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就這麼哭聲嗚咽悲戚,在有限的空間裏回蕩,怎麼看起來有些沒出息沒骨氣?
難道他難過於是跟才認識的一個男孩子簽訂相依為命?
難道他難過於是跟一個才認識的男孩子同生共死?
離蘇不清楚,但他有自己的判斷,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想了想,開口安慰道:“別哭了。”
“我不要你管。”夢輕塵吼道。
“啪。”
離蘇又抽打毛驢一皮鞭,心道不要我管我就不管,要不是你想殺我,我會跟你簽訂相依為命?
“其實我恨這個契約。”離蘇自顧自說道:“因為我曾經簽訂過,後來又解除了。”
夢輕塵哭聲微弱,顯然是聽見了離蘇自言自語的話,大概是沒想到離蘇竟然跟他一樣,曾經都簽訂過這個契約。
“為什麼?”夢輕塵下意識問道,問過之後才有些尷尬,暗罵自己沒出息,這麼輕易又跟他說起話來。
“我不知道。”
離蘇微嘲說道:“是對方看不起我吧,我身體有問題,不能修行。”
“哦。”
夢輕塵輕輕應了聲,心想我解除契約也是對方看不起自己,爺爺當時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經過這麼一談,夢輕塵發現離蘇其實很可憐,雖然都簽訂又解除相依為命,解除的原因都一樣,但至少自己可以修行。
我比他幸運,夢輕塵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他了?
“等我事情辦完,咋們就解除契約。”離蘇回頭看著夢輕塵,認真的說道。
“什麼事?要多久?”夢輕塵急聲問道。
“看見了嗎?”
指了指額頭的罪字,離蘇說道:“把這個惡心難看的字去掉。”
夢輕塵沉默以對,安靜等待著離蘇接下來的言辭。
“這裏是間國,我是間國罪人,孤王答應我了,隻要我幫他打贏任何一個鄰國,就赦免我罪人的身份,還封官。”
一路逃亡,夢輕塵對於地方勢力了解的相當清楚,知道間國周圍有三個國家,軍事戰力強於間國,於是問道:“可能嗎?”
“可能。”離蘇肯定的說道,看著夢輕塵的眼神有些炙熱。
“因為我有你。”離蘇認真說道。
被離蘇這樣盯著,夢輕塵感覺渾身都不自在,特別是離蘇那一句因為我有你,讓夢輕塵一陣害怕。
這種害怕情緒來的有些突兀,以至於夢輕塵特別敏感,於是他決定不再與離蘇搭訕,便淡淡說道:“我累了,先休息了。”
說著,他便閉上了眼睛,隨著馬車搖搖晃晃前行,意識逐漸昏沉而下,隻是怎麼也睡不著。
他輕輕閉著眼睛,不由想起相依為命那個契約,心裏莫名一陣煩躁,就更加無法入睡了。
隨著夢輕塵閉眼休息,車廂內從新歸於寂靜,離蘇也隻好專心趕車,手裏的皮鞭不時落下,馬車時快時慢的前行。
車輪輕輕碾壓著塵土,印出兩道時間的河流,秋風吹拂,蕩漾起光陰的漣漪,擴散向暮色如血的殘陽。
這時,夕陽西下,馬車的影被拉長,靜止在那顆大榕樹下,離蘇牽著毛驢,走向榕樹前的溪水畔,捧起清水洗了一把臉。
秋季溪水已寒,拍打在臉上微涼,額頭上的刺字沾上冷水,痛意劇增,離蘇輕吸一口冷氣。
晚風從溪流下遊吹來,撲麵吹拂在離蘇臉上,刺字痛意稍減,他才取出水壺,沉入溪水中灌水。
溪水潺潺,奏響了暮色的輕曲,音符如水波起伏,水壺嘴往外不斷冒著水泡,將水中的一對倒影衝碎。
“你要去哪裏?”
夢輕塵站在離蘇身後,蒼白的臉上表情冷漠,就像他的聲音一樣生硬,也像溪水一樣冰涼。
這種生硬的語氣隱藏的意義,隱晦的體現在他問得是你要去哪裏,而不是我們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