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竟是反噬?
我突然生出一絲懼怕,懼怕那味金丹之中不知名殘缺的草藥。
我慌亂去看天帝,卻見他微微仰著頭,眼神落在遠方,看那些流雲,在喧鬧交戈的錚錚兵器殺伐聲中,安靜地失神,寂寞地沉靜在我所看不見的天地之中。
驀地,卻在我看向他的瞬間轉頭看向我,刹那,滿眼繁星,華彩流轉。
他張了張口,無聲卻有言,我看懂了他的口型,“覓兒,回家吧。”
我定定看著他,亦輕輕開口吐出一個口型,“藥!”
霎時,他身上一僵,別過臉去。我頓時大急,一把急火燒上心頭,拍得我一陣眩暈,竟是跌下了座椅。
椅下浮雲散開,是淩亂開放的荊棘,根根帶刺,刺上染血,厲鬼的嚎啕激蕩耳畔。然而,就在我以為要落入荊棘叢中時,卻被人伸手一托,再次坐於椅上。
眼前晃過一角紅色袍角,竟是鳳凰。待我回神時,他已立回原處,眉梢眼角更加陰沉,輕挑唇角,皆是譏諷。
頭頂上,一柄鳳簪利落地插在烏發之間,如天外飛劍,襯著大紅的戰袍,煞氣四溢,金光熠熠…
金?金!
我心中突地通透淨亮醍醐灌頂,激動地攥緊了座椅扶手,在刀光劍影之中疾疾喚他,“旭鳳……”聲音斷續,毫無章法,“我曉得了,檮杌,是檮杌草!”
對麵,天帝臉色一沉。
我心中突兀地湧起一陣不詳,顧不得嗓間嘶啞火燎,緊道:“那金丹裏多了加了一味檮杌,服食蓬羽即可,蓬羽克檮杌!”
潤玉根本沒有刪減過金丹之中藥草,而僅是添了一味檮杌。猶記太上老君將金丹交與我時曾反複強調此丹懼木,一遇草木便盡數消散,而我當時跟蹤穗禾之時,心中急切竟將此遺忘,一味跟進了那暗藏機關的木樁之中,竟忽略了懷中所攜金丹不能近木,而那金丹居然也未化,說明根本不懼木!我適才方才記起此緊要紕漏,前後一貫通,頓時明白這丹藥之中定是添加了一味可壓製土性之藥,而能壓土又寒涼去火的草藥天地之間僅有一種——生長於瑤池水底的檮杌,檮杌雖涼,卻有一草能克,便是忘川邊常見之野草,名喚‘蓬羽’。
鳳凰驀然轉頭。
我尚未來得及看清他麵上神色,眼角處卻掠過一道奇異之光,非兵非甲,自忘川彼岸射來,如離弦之箭脫韁之馬,風馳電掣來勢凶猛。
我不及多想,不知哪裏來的氣力,縱身便往他胸膛處撲去。
不想,鳳凰早已覺察這暗光,已抬手相迎擊出一掌,電光火石間,掌上烈焰騰然而起,紅蓮業火扶搖盛放……
不過一刹那而已,很短,很短。
那道暗光沒能射入魔尊的胸膛,而那掌紅蓮業火亦沒能燒至彼岸的天帝。
我悶悶哼了一聲,慢慢滑落,手心一道佛印金光四射……
“錦覓!——”
依稀有人喚我,是誰呢?是你嗎?
如果是你,那真好。
原來,我可以這麼輕,輕得像一片迷路的羽毛,不知皈依何處。
真的有來世嗎?
那麼,我願為一隻振翅的蝶,
一滴透紙將散的墨,
一粒風化遠去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