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一下,於情於理似乎我都應當去瞧一瞧他。
立在棲梧宮門前站了一會兒,我決定,還是不要讓看門的仙侍通報了,我那日嗓子受了些傷現下說話還有些疼,費唇舌通報自然不若翻牆來得便當。我在棲梧宮做了百年書童,這裏的地形再熟悉不過了,找了個結界交接的薄弱處,從上麵直接翻了進去,一路抄近道到了鳳凰寢殿外麵。
我巴著窗欞向裏麵看了看,但見蒙昧的光影裏帷幔重重曳地,鳳凰閉目擰眉平躺在榻上,雙手交疊放於腹上,指尖泛白,指節微微曲起似乎想要抓住什麼,臉龐瘦了一圈,清減了許多,陷在一迭厚軟的雲衾錦被之中,竟有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之感,叫人生出一絲想保護他的錯覺。
正欲推門入內,我方才看清床畔還坐了個人,不由停住了腳步。
那人背對著我,身形窈窕,手上握了塊絲帕正輕柔地撩開鳳凰的額發,為他拭去額間沁出的細密汗珠。
不是別人,正是鳥族的穗禾公主。
更深露重,似乎怕鳳凰著涼,她細心地伸手將鳳凰露在外麵的雙手放入被中,末了,還替鳳凰掖了掖下頜處的背角,再體貼周全不過。
驀地,睡夢中的鳳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穗禾的右手,想來力道驚人,聽得穗禾悶痛一哼。鳳凰上下唇微微翕合,不曉得說了句什麼,但見那穗禾背脊一僵,似乎怔了怔,不過隻是短促瞬間卻又恢複了,任由鳳凰握著她的手,還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覆上鳳凰的手背,來回摩挲,鳳凰鬆開了擰緊的眉頭。
片刻之後,穗禾說了句話,然後,俯下身子……
雙唇相貼。
良久……
我揉了揉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地有些不清晰,鳳凰動了一下,想是早醒了。
穗禾俯身前說的那句話我聽得真切,她說:“我亦歡喜你,旭鳳。”
我沿著原路翻牆出去,在棲梧宮門前綿延不見盡頭的長階上托腮坐了許久,抬頭看月,覺得今日夜太黑了,月光有些刺眼。
睡意尚無,此時天地之間尚且醒著的不曉得還有幾個,但有一人一定還未入眠。
黑沉沉的夜色裏,璿璣宮外墨林之中,潤玉仙倌閑閑半臥在一席竹榻上,右手半扶腦側,手肘撐榻,左手握了冊卷軸,螢蟲為燈,半明半滅,輕盈飛舞在四周。
“覓兒?”小魚仙倌支起身,“你怎麼來了?夜裏涼,你大病初愈怎麼便赤腳外出?”他拋開手上竹簡,迎了上來,口中頗有幾分責怪。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走得泛紅的足尖,訥訥地動了動腳趾,這才發現自己沒穿鞋,不曉得是出門便忘了穿還是半路給蹬掉的。還未想明白,下一刻身子忽地一輕,卻是小魚仙倌將我橫抱了起來,我駭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已將我放在竹榻上。
我在榻沿上楞楞坐著,任由小魚仙倌抓了我的雙足在掌心一番活血搓揉,最後,索性將我的腳握著放入胸口,也不嫌一路走來沾了醃臢。
“怎麼了呢?”小魚仙倌望著我,循循善誘。
腳上暖和了許多,我清了清傷後有些疼痛的嗓子,回了句答非所問的話,“小魚仙倌和多少仙娥有過肌膚之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