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練得是個什麼奇怪的法術。我也曾好奇地看過那袋子裏的字條,無非寫著“小女子柳煙,杭州柳家長女,年方二八,求請月老大人為小女子覓得佳婿,願郎貌比潘安,才勝李杜,情比金堅……”之類,林林總總。
這條子上的字我個個看得明白,但組在一起我卻又不甚清楚,隻知是要求狐狸仙辦個什麼事。請教狐狸仙,他神色肅穆地看了我半晌,“錦覓年紀尚幼不曉得情事乃情理之中,不過既然日後要與我那二侄子斷袖,還是早些通曉得好。”
第二日清晨,我睡眼朦朧地推開門,看得門口烏壓壓一片以為天還沒亮,剛要轉身回去繼續睡卻被突然鑽出的月下仙人嚇了一跳。
“小錦覓,這便是我多年珍藏的情愛書冊宮秘圖,先借你瞅瞅,開竅要從理論開始哦。”狐狸仙笑眯眯地撣了撣額前發絲,揚手指揮一邊的仙侍,“快快快,且都搬進來吧。”
我讓在一邊,看著仙侍們進進出出將門口那烏壓壓幾人高的書冊卷軸逐次轉移到我屋內,如火如荼、歎為觀止。
仙侍們撤走後,轉身一看,狐狸仙正趴在書牘中不知翻找什麼,一邊翻一邊念念有詞:“人人戀,不好,沒有特色。”一本書冊被拋在一邊,“仙仙戀,不行,太縹緲了。”又一本拋出,“人獸戀,算了,口味太重。”又一本拋出,“仙凡戀,董勇、七仙女,太俗氣了。”
最後,站在一片七零八落中,狐狸仙滿意地捧了本書朝我招招手,我過去,隻見那封麵一列行書寫得張牙舞爪——千年等一回。
“今天,我們便從人妖戀開始講起。”
整整一個時辰,狐狸仙時而慷慨時而淒婉時而淚下地翻著那書給我說了個蛇妖和小書生的故事。
末了,狐狸仙鄭重地合上書頁,唏噓感慨總結道:“這,便是讓人怦然心動、潸然淚下的情愛。”
我扶了扶額角,原來,這,便是讓人昏昏欲睡、莫名其妙的情愛。
不過礙於狐狸仙這樣懇切,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熱烈附和道:“果然心動,心動得很哪!”
狐狸仙受了鼓勵,此後日日必來我院中給我說個所謂的情愛故事,不時還翻些宮與我看看,我看了以後,沒忍住,點評道:“姿態甚醜。”狐狸仙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鄙視了一下我。
不過,看了幾日宮後,我倒是徹底明白了男、女到底別在哪裏,也知曉了這合和雙修的一個好處,據狐狸仙說,可以采陰滋陽、取陽補陰,甚好。我思忖著,若哪天我靈力實在提不上去了,倒不妨找個人修它一修。
隻是狐狸仙口中的“情愛”,依我之見卻全然不是個好物件,那些故事裏的人多半為著這物什神魂顛倒舍命忘生卻還甘之如飴,匪夷所思至極。不過鑒於狐狸仙每日做的事情便是為這些所謂的癡男怨女牽線搭橋,而他本人也甚樂在其中,我便將想法如數咽入腹中。
原來那小仙倌每日送上門的便是凡人在廟中對月下仙人許下的求禱,月下仙人每天夜裏隻要將紅線連在兩人的小尾指上,這兩人就算相隔萬裏遠隔千山抑或是兩家世代為仇為敵,也能憑著這根紅線走到一起結為連理,奧妙得很。
月下仙人,掌管姻緣,卻管人管妖不管仙,諸仙姻緣皆不在他的算計之中。但是,這並不妨礙每日裏仙姑仙使們來來往往門庭若市地向月老求根紅線沾喜氣。
我住在姻緣府上人來人往總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們瞅見,總有仙姑喜歡摸摸我的臉蛋與狐狸仙道:“仙上府上這小童生得煞是討喜呀,若是大個萬兒八千歲,不知要迷了這天上多少仙姑去呢。”
又有仙姑道:“我看這般長下去,怕不是連兩位殿下也要比下去。”
狐狸仙必然喜滋滋地將我望上一望,譬如親娘看親兒一般慈愛,再喜滋滋地添上一句:“可不就是,將來旭鳳便是與他斷了袖我也是放心的。”
然後,就見著仙姑們烏雲照麵,眼神仿佛不甚爽利地看著我,全然不見摸我臉蛋時的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