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紅塵劫 七(1 / 3)

轉眼,我已在皇宮裏住了五年,東麵的赤練狼族、西麵的索河荼國、南麵的錫叉疆國皆被大皇帝降服稱臣。那些本來以為我國天子積弱蠢蠢欲動的敵國將領、邊界幾欲叛變的異族部落一提大皇帝莫不是坐臥難安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刻目標便是他們,國中上至耄耋下至黃口提起大皇帝皆是自豪驕傲,為自己作為大皇帝的臣民感到由衷地與有榮焉。

此番,隻差最後一個目標——北麵的霍洛庚族。

那日,他偶得興致與我下棋,棋行一半,我試探勸他:“如今軍中將領極多,人才輩出,陛下何不給他們些機會,讓他們也過過主帥調兵遣將的癮頭?何必關鍵時刻次次以命犯險非要親征?臣隻曉得弄藥,不曉得打仗,但還是知道有句話——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常勝將軍’雖所向披靡風頭無兩,但刀劍無眼,世事難料,陛下還是不要做了吧。臣……臣甚是憂心。”

他夾著一枚黑玉棋,靜靜看向我,久久不落子,身姿竟似被施了咒語定在那裏,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唯恐一眨眼,那魔幻便消逝了。

但見他喉頭上下一動,“這麼多年了,我終於聽你由衷說一句擔心我。可見……我也不是全然未入你心……是不是?”

看著他滿麵希冀,我卻不忍答言,隻垂下頭。

“如若此番我不禦駕親征,你可能應我一事?”他伸手緩緩包住我隔著棋盤剛剛落子的右手,我一驚,直覺掙紮,卻如何能敵他舞刀弄劍的氣力,“錦覓,答應我,做我的皇後!可好?……”

“臣不能應!”我絕然道,“臣可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隨陛下殉葬帝陵,隻此一事,斷不能應。望陛下體諒。”

半晌,他似全身氣力皆被抽空,徒然放開我的手,頹唐站起身來,衣袖帶過處,一盤棋局狼藉一片,“嗬嗬……我就知道……終究還是我傻了……體諒?我體諒你,卻有哪個來體諒我?我倒是想立時三刻戰死沙場,讓你一遂心願給我殉葬。隻是,我在你這裏屢戰屢敗,卻又不死心地屢敗屢戰,終究是輸得精光,刀劍雖無眼,天地卻有眼,情場失意至此,戰場自然得意。你想殉葬,怕是卻沒這個機會……”

我望著散棋,心中淩亂一片,竟是淒涼……

後來,他終於還是走了,出征前再沒見過我。

兩月後,我吐出一口鮮血,暈厥過去。

醒來時,天色昏暗,似有春雨淅瀝瀝。我覺得胸口有些悶,呼吸不暢,想伸手揭開麵紗,不想,手竟是被人緊緊握住,我眩暈轉過頭,但見兩月未見的大皇帝坐在床邊,甲胄未解猶帶幹涸的汙泥血漬,麵上髒汙橫一道豎一道,“陛下……你……怎麼回來了……咳咳咳……”

他止住我,“快別說話!”沉聲道:“我怎麼回來?你這都昏睡了小半月,我便是在天邊也趕回來了。”

我一愣,半個月,我這次竟睡了這麼久?

“太醫們懸絲診脈與我說你隻是上火,我卻不信,你整天研究些奇奇怪怪的藥,是不是製藥的時候染毒了?還是別的什麼?你自己的症狀自己心裏肯定清楚,你老實與我說,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言辭十分著緊,眼中似有化不開的憂慮。

我努力做輕鬆模樣笑了笑,“不打緊,太醫們診斷確實沒錯,是上火了。”

他非但未輕鬆,反而更加焦慮,“上火?哪個上火會這般模樣暈厥?我雖不精通醫理,你也莫要想誑我。”

“臣不敢瞞騙陛下,是上火。”我努力平複氣息,不緊不慢道:“好比有些人對魚蝦鮮過敏,輕則全身起疹紅腫,狀若水痘;中則非但起疹子,還會暈厥過去;更有重者還會呼吸不暢,若非即使給藥便會性命堪憂。臣自幼便是個容易上火的體質,吃個荔枝便會暈過去,但臣善用藥,近日裏研製了一種可根治這毛病的藥方,為了試此藥效,故而吃了一串龍眼,想待起反應後便將那藥拿來吃下,不想竟暈厥半月,叫陛下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