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紅塵劫 五(1 / 3)

繼那日之後,大皇帝便隔三差五到我此處坐上一坐,與我隔著簾子說上一兩句話,聽那嗓音,顯然我的藥很靈驗,將他醫治得十分完美。但是往往他跟我說不到小半個時辰便會拂袖而去,很是皇帝架子地喜怒無常,讓我生出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不曉得哪句話又得罪到他。

隻是,怎麼從未聽他提起報恩的事情呢?

我都已經在這皇宮待了近半年了呢。

大皇帝雖與我說話常常黑臉,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但我覺著他還是極敬重我,平時有臣下或番邦上供的好吃好玩的皆先往我這裏送,偶爾心情極好的時候還會與我聊些古今奇談與民間趣事,後來,竟慢慢不稱“朕”,甚是隨和地稱“我”了,當然,如果他一旦稱“朕”,那便是他要生氣的前兆了。

前些日子我偶感風寒,他親自乘夜來伴,就差親手熬藥煎湯了,那日夜裏,我風寒退去幾分渴睡間聽得皇帝在簾子外輕柔道:“過幾日便是上元燈節,你喜歡什麼樣的花燈?”

“鳳凰燈吧……”迷糊之中,我似乎有應他,似乎又沒有。

這日,外麵通報說皇帝陛下駕到。

一邊,羌活用病入膏肓的同情眼神偷偷瞟了一眼大皇帝,很自覺地退下。她隻當皇帝又來尋我探討壯陽方子。當然,聽說宮廷內外亦有些說法,大臣宮女們都有議論,分為兩派,一派是懷疑大皇帝得了什麼頑疾,要我獨家秘方親自調理;一派是認定大皇帝年紀輕輕就成天惦記著長生不老,生怕和他先帝老子一般還不到四十就崩了,所以經常來監督敦促於我加緊煉丹製藥。

大皇帝今日照舊沒讓人伴隨左右,獨自來我此處,剛至門外,我便曉得他這是喝過酒來的,不是我自誇,乃是常年積累訓練而得,隔著老遠聞個大概,我便要能說出爐子上燉的藥是治什麼的方子,裏麵大概都有具體哪幾味藥材。是以,這酒味我輕而易舉辨別出是桂花酒。

大皇帝今日卻不坐在離我兩丈開外的烏木椅上,而是隨意靠在了離我最近的一張圈椅上,將一個什麼長長的物什放在一旁桌上,我隔著紗簾看不真切,隻覺著紅彤彤一片。

“今日,傅相又聯合百官寫了個一萬字的折子給我,這已經是今年第三道了,催我選秀納妃。”他不無嘲諷地輕輕哼笑了一下,“你信嗎?明天就有山一樣的肖像畫卷送進宮來,還配著她們祖宗十八代的族譜說明。”

“嗬嗬,這是好事。”我趕緊附和。

“好事?當我不知道這些‘國之棟梁’們個個皆惦記著做我的嶽丈大舅子?”他甚是不屑地“嗤”了一聲,“想當初,俞炳嶺做攝政王掌著朝政的時候,說我年紀還小身子骨不好,應以學業治國為主,待到及冠之年方可納妃,底下一片附和之聲,現如今,知道變天了,便個個想要往我這兒塞女人。這是怕我記恨當年他們附庸俞炳嶺的事進而血洗朝堂。我本來還沒打算動他們,畢竟目前留著還有些用處,但如若他們再這麼迫不及待,我倒是很想洗一洗了。”

他這邊說血洗朝堂輕鬆得和洗菜一樣,雖然什麼傅相、俞炳嶺之流是個什麼東西我全然搞不清,但身為醫者慈悲心腸自然要勸一勸,“洗一洗倒不是很著急,不過納妃確實關乎國祚,可以考慮起來。陛下不喜歡傅相什麼的,那就不要挑他們家的女兒就可以了,天下女子眾多,陛下不愁挑不到一堆自己可心的。”

“哦?”大皇帝頗有興致地突然問道:“那你說我可心什麼樣的?”

這我哪裏知道,不過,能生養應該是關鍵,是以,我接道:“身體好的吧。”

他卻慵懶擺了擺手,帶著幾分醉意道:“你這是又想什麼呢?朕生不生兒子不用你操心。”好吧,自從我當年被這鴉鴉大皇帝裝聾作啞騙得說了不少大實話後,他現在便全然能讀懂我的心思,讓我覺著自己原先的威儀神秘感全無,但是左右也沒旁人,被他讀心便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