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假設,怎能不讓人頓生冷汗,如墜冰窖?
“你想多了!”兮雲子始終沒有轉過身,隻留給蕭君顏一個同樣虛無縹緲的背影。觀堂很寬大,觀頂很高,他的聲音回蕩在其中竟然久久不散。
蕭君顏低下頭說:“師尊如何得知?”
兮雲子一笑,“我如何不知?你棄功登山,冒著那麼大的危險,不就是要我給你一個解釋,找到一個辦法!”
蕭君顏點點頭說是。
“你看著塑像,告訴我,你看到了誰?”
蕭君顏遲疑片刻,不願抬頭去看那身姿俱是風流,麵目萬分驚豔的男人。
良久,兮雲子歎口氣,沉聲道:“一個人若連自己本身都要否定,那是件極其可悲的事。”
蕭君顏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兮雲子,末了再猛地抬頭看向雕塑,然而看了許久許久,映入腦海的還是她的模樣,或者說她男裝的模樣更為恰當。
頭很痛,像是被誰用刀子在攪,他蹲下身抱著頭不敢再看那雕像一眼。
“人啊,總是這樣,”兮雲子仰頭看著雕像,蒼老卻很是清明的眼中竟有淚珠盈目,“拚命地想知道所謂的想很想,而當接近它的時候卻又失卻了一探究竟的勇氣,君顏,當年我就告誡過你,若將來你再回兮雲山,那必定是你失去一切的時候,當時你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絕不會,如今,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蕭君顏雙手撐在地上,額頭冷汗滾滾而下,身體很難受,但是心卻從來都未猶豫掙紮過,沒有了她,他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失去一切又算什麼,隻要她在身邊,那些身外之物要與不要又有何關係?
“君顏萬死不悔,隻求師尊指一條明路……救她的性命!”
這個時候的他不知道失去一切的真正含義,如果他知道了,他還會那麼義無反顧嗎?很久以後他這樣問自己。
兮雲子念了一句孽障,然後緩緩說:“告訴我,你看著這塑像的時候想到了誰?”
蕭君顏猛地低下頭看著地麵,沉聲說:“她!”
壓下心裏的絞痛,他繼續說:“如果她在這裏,我想她看到的,會是——我!”聲音越說越低,最後竟是低沉得聽不見。
兮雲子點點頭,不甚在意地說:“你們本就來自同一個人啊!”
晴天霹靂,這對蕭君顏來說絕對是晴天霹靂。
他猛地睜大了血紅的眼,狠命搖頭,嘴裏吼著“不可能”三個字,這麼可以這樣,他不接受,他絕不接受,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絕對沒有,她是鳳嘯天的女兒,他是柳拂水的兒子,他們八竿子打不著,怎麼會有血緣關係,怎麼會,怎麼能有?
“你能對倚歌確信不已,難道還能懷疑你們的師尊嗎?”
蕭君顏淒慘地吼了一聲師尊,然後跪下去狠命地磕頭。
“放心,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蕭君顏額頭青紅一片,哽著聲音說:“就算有血緣關係,她也是我的言兒,是我此生獨一無二的妻子!”
“孽緣啊,你們本就該龍爭虎鬥,你死我活的,卻愛上了,真是——可笑啊!”
蕭君顏跪在地上,雙手緊捏,鮮紅的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所以,即使你最開始那麼恨她,我都能理解,因為你們本就該恨啊,生來就該恨的,至於恨的鳳煙笑還是莫言,沒區別的,因為她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啊!”
“不,倚歌說她們不是一個人,不是的,我沒傷害過言兒,沒有……”這話他說得萬分違心,能沒傷害過嗎?可是,不想去承認,因為隻要一想到就覺得心痛,很痛很痛,會覺得自己和她相隔很遠很遠,覺得自己比不上拓跋泠岄,比不上蘇如,至少,他們從未傷害過她,帶給她的都是溫暖。
罪該萬死的自己啊!
“君顏,你知道莫言在那個世界是如何死的嗎?”兮雲子靜靜問道。
蕭君顏渾身猛地一顫,心裏有些隱隱知道,師尊接下來要說的一切應是絕頂的機密,可能有關他和她的關係,有關她的生死,有關這尊昆侖子的雕像,有關九幽千年前的那個秘密。
兮雲子依舊坐得萬分端正,靜靜地等著他的選擇。
蕭君顏伸手摸向懷裏,那裏是從她那偷來的東西,他想,不管真相是什麼,他都應該一個人將它背負承擔下來,打擊再大,能大得過她的死亡嗎?畢竟,就算他們不容於天下,是逆天而行,他都可以不在乎,他要的,不過就是她的平安,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