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娘和素素送回家,李安邦也把春蘭姐送了回去,然後又轉頭回來幫著八叔料理殘局。雖然還為了爹的事煩躁不安,但我也得暫時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和喬廣泰等人一起幫著沒來得及逃走的小商販們把東西收拾好,安慰一番後送他們回家。這場混亂中,不少老人和孩子都被擠傷活著踩傷,蔚藍先幫他們簡單的包紮過,然後送他們回家時記下各人的住處,承諾明天一早還會上門診治。
戲班和各種雜耍班子也被嚇的不清,八叔隻好借了春蘭姐的客棧,請了喬家的廚子過來,好好招待了一番。等一切都歸於平靜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客棧裏隻剩下我們有數的幾個人,八叔已經喝的麵紅耳赤,舌頭根兒都硬了,“今,今天,辛苦,辛苦大家了!來,來,來,我敬,敬你們一杯!”說著,他舉杯就要喝。師父卻一把把酒杯奪了過來說,“別喝了,今天已經喝的不少了。你的心意我替大家夥領了,時辰不早,咱們還是各自回去休息吧!”
宮太和是今天晚上惟一一個滴酒未沾的人,他說,“大家都喝了不少,今天雖然暫時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但是明天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況且被炸的地方還要進一步查看,景同的爹也還沒回來。”
被他們一說,大家都悻悻的放下了手裏的酒杯,師父說,“太和說的不錯,咱們把這裏收拾一下就回去吧。”說著,他起身收拾別桌的碗筷杯碟,喬廣泰連忙攔住他說,“丘先生,這些事兒就交給我吧,你們先回去,我保證明天一早,這裏會幹幹淨淨的!”
李安邦一臉倦意的道,“那就先謝謝你了,我實在是沒有力氣折騰了,喝了這麼多酒,等會兒回去少不得要被春蘭罵一頓!”我說,“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我們家素素肯定不會說我的!”他卻一臉壞笑的說,“你這是還沒成親,等成親了,就明白個中的滋味兒了!”
當下我們各回各家,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脫衣上床的,隻知道腦袋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在一陣頭疼欲裂中醒了過來。我揉著太陽穴坐起來,看到桌上放著一碗醒酒湯,過去摸了摸已經涼透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仿佛是聽到了屋裏的動靜,娘在外麵小聲問了一句,“景同,你起來了嗎?”我嘴裏答應著,“起來了娘!”連忙把衣服穿好,開門走了出去。堂屋裏隻有娘一個人坐著,眼底下烏青一片,顯然是沒有睡好。我走過去在娘對麵坐下,“娘,你昨天沒睡好吧?”
娘苦笑著搖搖頭,“從你回來後,我就沒睡。”我說,“那你趕緊去睡會兒,我還得到老宅那邊去看看!”我實在不忍心看娘傷心卻又不敢在我麵前顯露出來的模樣,轉身就要往外走。
身後娘忽然說,“景同啊,你爹他,可能是回不來了,一會兒你把你三叔叫過來,商量一下給你爹立衣冠塚的事兒!”娘說話的聲音很輕,很平靜,聽到我的耳朵裏,卻猶如一個九天炸雷,腦袋裏“嗡”的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娘!”我回頭看了娘一眼,她依然坐在桌邊一動也沒動,兩行熱淚卻順著她早已爬滿皺紋的眼角落了下來。“娘,爹一定還活著,一定可以回來的!”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朝娘爬了兩步。她卻搖著頭對我說,“不用安慰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晚了。你爹他死的怨,但這也是他的命,咱們能做的也隻有讓他在那邊安心,下輩子投個好胎,再不要遇見這樣的事兒!”
娘雖然極力忍著,但我還是聽的出來,她的聲音有點兒抖。墨素素忽然推門跑了進來,跪在我旁邊拽著娘的腿說,“娘,隻要沒見到爹的屍骨,他就一定還好好的活著!”娘看了墨素素一眼,墨素素也回望著娘,忽然間娘兒倆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我在一旁也陪著掉眼淚,正在這時,有人說著話走了進來,“景同,景同在家呢嗎?”門一開,喬海峰正好看見我們一家三口痛哭失聲,當下一愣,心急火燎的走了進來,一拉我問道,“這是怎麼了,難道是二叔找到了?”
他不提我爹還好,一提起來,娘和素素哭的更厲害了!我連忙抹抹眼淚說,“沒事兒沒事兒,走,咱們外邊兒說去!”我扯著他走到院裏,小聲說,“我娘心窄,老宅又出了那樣的事兒,總以為我爹回不來了,想要給他立衣冠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