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中午,就有三四波人打著探病的旗號來看張寡婦,我知道,他們都是來打聽消息的。不知洪發叔給的都是什麼藥,站在門外都能聞見那股又苦又澀的味道,讓人想要作嘔。張嘯搬了個小板凳做在院子裏,用扇子扇著火爐,火上的藥罐子咕嘟咕嘟的開著,味道嗆人的很。
墨素素和三嬸兒挎著籃子走了進來,“景同,我們來看看她,呦,熬藥呢啊?”她看了一眼張嘯,問,“這位是那誰的堂弟吧?”張嘯連忙站起來衝她笑著點點頭,墨素素再沒說話,進屋去了。
躺在chuang上的張寡婦雙眼緊閉,臉上特意敷了一層粉,蒼白的沒有半點兒血色。三嬸兒伸著脖子看了一眼,連忙縮了回來小聲的說,“這人怕是不行了吧?”墨素素顯然有些同情張寡婦的處境,輕歎一聲說,“也是可憐人,咱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把東西放下,先回去吧!”
她們把籃子裏的東西放到廚房裏,又一起出去了。我從門縫裏看到,她們一出去,立刻有好事兒的人圍上來問長問短,雖然三嬸兒隻看了那麼一眼,對別人說起來卻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亂飛,仿佛這裏麵的事兒她都知道一樣。
李安邦笑著對我說,“丘先生這招果然厲害,這女人的嘴可比說書先生厲害多了,芝麻大點兒的事兒經她們的嘴一說,準比西瓜還大!你等著瞧,要多熱鬧有多熱鬧!”我說,“師傅交代的事兒我算辦完了,咱們到廚房看看,她們都拿了什麼好吃的了!”
我一進廚房,嚇了一大跳,素素和三嬸兒來的時候就挎著兩個小籃子,沒想到竟然裝了這麼多東西。酥魚燒雞,餃子大餅,這都是為我們準備的。李安邦眼都直了,下手就要撕個雞腿吃,我趕緊擋住他說,“別動!師父和孟驥還沒來呢,不能吃!”李安邦摸著肚子說,“我這都快餓癟了,你說怎麼辦?”我翻來看去,見有幾個煮熟的鹹鴨蛋,就拿了兩個,又給了他半張餅說,“吃這個吧,別的不許動!”
李安邦一邊罵我“小氣”,一邊磕開雞蛋用餅卷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邊吃邊誇,“真香,這蛋黃都吃油兒了!”我把廚房的門用鎖掛上,免得這小子偷雞腿吃,走到張嘯旁邊,找了個板凳坐下,問,“剛才孫河去鬧,是誰的意思啊?”
張嘯一愣,“是他自己的主意!”我看了他一眼說,“不能吧?孫河這個人我了解,心浮氣躁又膽小怕事,那可是鎮長家,要沒有別人鼓動,他能有膽子去鬧?”張嘯收起扇著爐火的扇子,問,“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是我讓他去的?”我笑笑說,“張嘯,你這個人呢,謙遜有禮,又會看人眼色,這的確不假。隻是我總覺得,你小小年紀,心思卻太重了些。我這個人性子直,有什麼說什麼,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他衝我搖搖頭,沒有說話。我起身去堂屋喝茶,看到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袖口,臉上一片陰沉。
這一天恐怕是張寡婦嫁到涯鎮後最受矚目的一天,認識的不認識的來了一撥又一撥,以至於我們吃上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孫河狼吞虎咽的吃了半張餅,這才喘了口氣說,“可把我累死了,來的人翻來覆去都是那麼幾句話,什麼表妹傷的怎麼樣啊,重不重啊,成鎮長是怎麼進來的啊,說的我嗓子眼兒都冒煙兒了!”
李安邦說,“他們沒一個是來看人的,都是來看事兒的,生怕自己知道的比別人少了!”我笑道,“他們是幫了咱們的大忙了,一個上午涯鎮上誰不知道成銘成鎮長這點兒風流韻事啊?”張嘯低著頭一聲不吭,隻夾麵前放著的炒青菜吃。李安邦撕下一塊兒雞肉放在他盤子裏說,“別光吃菜啊,你年紀小,還得長身體呢,多吃肉!”
張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可能是熬藥的時候被熏著了,一點兒胃口也沒有,還是你吃吧!”他順勢把雞肉又夾了回來,李安邦也不跟他客氣,夾起來的放進了自己的嘴裏,我看到,他的指甲縫裏似乎有一些白色的粉末落在了那塊兒肉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