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裏三嬸霸道慣了,見三叔當著這麼多人下她的麵子,嘴角一撇拿帕子捂著臉放聲大哭,“路洪霖你個沒良心的,我嫁到你們路家,為你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竟然這麼對我,我,我不活了!”說著,她竟然拉上傻站在一旁的路景風,大喊著要去跳河,卻一頭撞在我的身上。
我爹被鬧的頭疼,大喝一聲,“老三家的,胡鬧!”三嬸從來沒見過我爹發火的樣子,當下也被嚇了一跳。八叔說,“洪霖家的,公爹還在棺材裏麵躺著,你就在這兒胡鬧,真不怕他夜半回魂的時候來找你嗎?”
不知是被三叔嚇到了,還是三嬸心裏有鬼,她果然安分了下來。大伯說,“八叔,我是路家的長子長孫,有什麼都由我一人來承擔。洪澤、洪霖,你們趕快收拾收拾,天亮前就出鎮去吧!”說完這些,大伯再不看我們一眼,專心的往火盆裏放著紙錢。
火光照在大伯的臉上,竟然有說不出的堅毅。八叔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對我爹和三叔說,“洪哲說的對,你們趕緊收拾收拾,隻帶細軟,別的就鎖在家裏,我會找人替你們看著的。趁著天還沒亮,趕緊走!”
“不行!”沒想到爹和三叔一起出聲反對,爹說,“大哥,你是路家的人,我也是路家的人,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三叔也說,“對,不管會發生什麼,這兒是我的家,說什麼我都不會走的!”一家人做出的決定就是最後的決定,八叔知道,再勸也沒有用了。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也不多說了。你們要留下來,就要有心理準備,那些人隨時會來,你們要有所準備。”
關於這點,我們都沒有考慮過。爹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可就在這個時候,我恍惚覺得門外有不一樣的動靜,想要轉頭去看的時候,卻聽到耳邊“嗖”的一聲,有破空聲想起,緊接著靈堂裏的蠟燭熄滅了,所有人都被黑暗包圍了。
“救,救命啊!”三嬸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不知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隻剩下“嗚嗚”的掙紮聲。一時間四下裏連呼吸聲都停止了,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慘淡的月光從窗紙上照了進來,我分明看到有兩個手指頭肚那麼大的窟窿,外麵的人應該是扔了什麼進來打滅了燭火,就憑這份本事,我們路家的勝算就所剩無幾了。而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靈堂裏真的隻有我一個人了。
火盆裏的火又熄滅了,大伯跪著的地方什麼也沒有,而剛剛三嬸拉著兒子站在最靠門的地方,以路景風那龐大的身軀,我第一個應該看到的就是他,可是現在,他們也不見了。
被拋棄的失落和被孤立的恐懼一起湧了上來,我想叫,卻害怕驚動外麵的人對我不利,隻能在黑暗中慢慢的移動,伸出手去摸索。可是無論是前後左右,我摸到的都是空空如也,就連爹娘和八叔也不見了嗎?
我不禁開始懷疑,難道剛才站在這裏為路家的前途擔憂,為兄弟著想的人,都是假的,都是我自己的幻想嗎?越是這麼想,我就越覺得腳下直冒寒氣。
“不不不,這可能隻是一場夢,等我睜開眼睛,一切就都過去了,爺爺還活著,大伯也沒有和張寡婦私奔,爹娘就在周圍!”我暗暗的在心裏想著,然後攥緊拳頭,默數“一,二,三”,猛的睜開眼睛。
眼前依舊是漆黑的一片,纏繞在鼻尖的燃燒香燭紙錢的味道還沒有散去,我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我到底該怎麼辦?是繼續待在這裏等到天亮,向附近的人呼救,還是現在重新點燃蠟燭,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聲烏鴉的嘶鳴讓我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咬著嘴唇告訴自己別怕,不用怕,淡淡的血腥味提醒我死亡近在咫尺,出去還是不出去,這是個問題。
這種情況下,出去和不出去,我要麵對的都是未知數,要麼生要麼死,我決定先逃出去再說。深呼吸幾次,我鼓足勇氣向外邁出一步,可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猛的抓住了我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