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認識她是在公交車上。那天月票機壞了,她拿著學生月票上來,刷卡,不過,再刷,還是不過。機器發出的嘀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側著身子過去,在擁擠的人群中站定,右手緊緊抓住扶手,雙腳與車子行駛的方向呈45度角站好,左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元紙幣,投進了錢箱。他看著把大包小包放在地上掏書包找零錢的殷薇,突然從心底湧上憐惜。
殷薇詫異的停止找錢的動作,抬頭看著為她投錢的男生,是穿著同樣校服的同學。她背起書包,左手提著從校外超市買來的植物,右手提著課外活動的資料,走到車廂裏麵。
“謝謝。”這是殷薇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有被關愛的感覺。
“不客氣。但你記得要還錢。”他不留空隙的一口氣說完。“我叫朝哲,高一4班。別忘了。還有你提很多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殷薇聽著他連珠炮般的話,吃力而困惑著這個男生的精力,她抬頭看著俯視自己的男生,極不習慣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棕色的發稍擦過她的頭發,殷薇馬上收斂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了。謝謝。”她想自己沒必要拒絕別人的好意,於是把課外活動的資料交給這個新認識的叫朝哲的男生。陽光燦爛的男生,那種光芒燦爛到即使在擁擠灰蒙蒙的車廂裏也可以被大家沐浴到。塔羅中第19號thesun閃現出來。殷薇邊這樣想象著,邊用空出的右手抓緊了扶手。她的目光順勢移到窗外,默念著看了無數遍的商店招牌。報站器發出聲音,提醒乘客要下車了。這站是大站,下去了許多的人。殷薇和朝哲坐到空出的兩個位子上。他們一直沉默著,好象互相並不相識。殷薇想這個開朗的男生一定會覺得悶吧,但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她心裏偷偷笑出來。月亮星座是在獅子座呀,她突然歎息。如此的收斂自己的感情真的沒有關係嗎?殷薇想從下個星期開始要給自己做心理治療了。她總是害怕太過壓抑會讓自己生病,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既然接受了那個使命,當然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而精神的力量,往往是強大不可預知的。可是,雖然好奇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搞不好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這樣做值得嗎?殷薇權衡著利弊。
“……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身邊的男生忍不住開口。
“我沒有告訴你嗎?”殷薇詢問的眼神看著他。男生很肯定的點頭。“抱歉,我叫殷薇,是高一5班的。”她微笑著再次表示謝意。通常以禮貌生疏可能會讓她產生好感的人。她的精力實在有限,現在唯一可以全力保護的就隻有自己的雙親而已。其餘的感情,在她能考慮之前,一切都是枉然,都是負擔。
“你喜歡植物。”男生再次開口。
“對。
接著是沉默。
“你買的是文竹吧。”
“是呀。”殷薇想應該不會有人看不出文竹吧。
沉默。
“那……”男生好象想不出還要說什麼好。
殷薇當沒聽到。繼續看著窗外的行人。
他看著殷薇的側麵,看到漆黑的長發。一小段白皙的皮膚。咖啡色的瞳仁,溫和輕柔卻拒人千裏之外。他注意過這個女生一兩次,沒什麼特別,每個學校都會有幾個,不善交際而已。可是他發現他錯了。一次上街,看到一家店中殷薇坐在裏麵,身前的桌子上攤擺著塔羅。他有一瞬間的驚訝,終於明白這個女孩之所以這樣的冷淡是因為洞察人世的緣故。他並非相信塔羅,但是塔羅書中的道理他是信的,也認為的確有道理。現在他的身邊坐著這個可以輕易窺探生命前景的女孩,這多少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殷薇?你會塔羅占卜?”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恩?怎麼這麼說?”
“我那天在一個咖啡店門口看到你在占卜了。”他當然想過她會否認,不過他豈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哦。那是我去一個會占卜的朋友那裏玩。我是不會占卜的。”殷薇邊想象著sue邊把這些往sue的身上推。她從不認為會占卜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有時候會被別人誤解,或是被別人追問許多事情。她已經不勝其煩。
“是嗎?”朝哲還是不相信真的如她所說那般。
殷薇準備用沉默蒙混過去。她抬頭看看窗外,發現是自己熟悉的景色。“我到站了。”她從朝哲手中接過手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