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差點就想笑出來了，不是嘲笑，是冷笑。
就妖孽這種色狼，恐怕哪個姐姐妹妹都不肯與他過從甚密。
她這邊兀自想著，冷不防妖孽軟軟糯糯地說道：“林二姑娘，該你了。”
風深右手托著腮，唇邊含著笑，衣袖間不知道籠了什麼香，讓人頭腦心智都不甚清明起來。
“林二姑娘，在下已經說了自己的身世，這回輪到林二姑娘了。”
小玉愣了一愣，見風深眨巴著一雙灰墨色眸子，很是無辜地看著她。那眸子像是被雨水洗過一般，清清亮亮的，仿佛隻要一眨，便能夠流出水來。
這樣一雙純澈的眼睛，再配上風深委委屈屈的表情，小玉縱使再怎麼鐵血心腸，也終究軟了下來。她本來想將風深的身世給套問出來的，沒想到卻把自己給陷了進去。
要說麼？
她不相信風深的話是真的，關於什麼兄弟姐妹關係不好的事情，或許不假，但這樣一個用兩三句似是而非的話語勾勒出來的悲劇色彩濃厚的故事，並不能夠說明什麼。關於風深，小玉還是一無所知。
可對於風深來說，她與林扶柳始終像是蒙了一層紗，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因而在有事發生時，他從來都不是最先站到她們身邊的那一個人。
如若不將這層紗揭開，便不能夠消除風深心裏對她們的戒備。
她還好，可林扶柳……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林扶柳可是要在這裏生活一輩子的。靠著她那個明顯不靠譜的師父肯定是靠不住的，若是能夠打消風深心中的疑慮，說不定還真的能夠與風深結交，這樣一來，林扶柳將來也多了一條出路。
——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眼前的風深說不定還算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小玉心口一痛，連忙壓下這個想法，已經編好的故事便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記得最早的事情，便是裝在籠子裏被人賣……”
小玉偷偷瞥了一眼風深，見風深有些吃驚，心裏也打起鼓來。她不知道古代的人賣丫頭用不用籠子裝，也都不知道有什麼規矩，萬一說漏了嘴，那可就完了。
“我運氣很好，被一個小少爺給看上了，他便央求母親買我回去。起初，他對我很好，後來可能失去了興趣，便對我不理不睬。甚至經常打我……”
小玉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認識林扶柳的時候，可能是她這一生最為狼狽的時刻。
調皮的小男孩在寵物市場上見到她，央求著媽媽花了十塊錢買下她，帶回家，不過玩了一兩天便厭煩了。
全職主婦討厭貓狗，嫌棄她掉毛，用男主人的剃須刀將她的毛發剃光。想要扔掉她又怕哪天小男孩想起來吵鬧，索性就不給她飯吃，洗澡的時候將小小的她扔進馬桶裏使勁衝刷……
她餓得沒有力氣，女主人卻嫌她礙眼，就連當初滿心歡喜買她回來的小男孩也討厭她，欺負她……
所以，當一臉純真的林扶柳出現，將她捧在手心裏的時候，她甚至以為林扶柳便是天上的神仙了。
在小玉的記憶裏，那一刻的林扶柳身上是有一層光暈的，聖潔不可侵犯。
連她磕磕巴巴跟凶惡的女主人交涉、被女主人趕出屋子的那種窘迫，在小玉看來都是一種英雄的舉動。
幸好，女主人趕林扶柳出來的時候，沒有毛發、瘦骨嶙峋的她還躺在林扶柳的手心裏。
那時候小玉已經接近死亡邊緣了，身上長滿了膿瘡，就連耳朵也因為灌水了而化膿，本來是長毛，此刻身上卻光禿禿的，骨頭一根一根地支愣著，別提多難看了。
以後的歲月中，小玉再也沒有讓自己有那麼難看的時刻。
她以為隻要離開了小男孩家便是天堂，並沒有指望林扶柳會幫她，所以，當林扶柳將她帶回家的時候，小玉幸福得都要死掉了。
林扶柳溫柔地給她洗澡，舒服的熱水將她浸泡，柔軟的雙手代替了馬桶強大的吸力。洗完澡還有香香軟軟的毛巾包裹著，小玉很害羞，或者說是很拘謹，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任由眼前的小女孩打量。
她至今記著林扶柳俏皮的神情，後來的時光裏便慢慢練習這種表情。以至於直到因緣際會修煉成人形，小玉還是認為微微歪著頭，眼睛清亮清亮，抿著嘴輕輕一笑的表情是世間最美麗的笑容。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捧在掌心，似乎是在商量著她：“以後叫你‘小玉’吧？”
好像怕她不同意，林扶柳又趕緊解釋：“是‘小家碧玉’的意思，我覺得你就應當是那種溫潤如水、優雅嫻靜的小貓咪。”
小玉第一次得到了尊重，原來這世上有人做出決定，會記得與她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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