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瞧清楚了?”
東方穹默然良久,才慢慢應道:“瞧清楚了。”
東方智也是沉吟良久:“你說…那年輕人所使,確實是有門有路的武功了?”
東方穹嘿嘿冷笑:“昊兒再不爭氣,也練武多年了。那後生盡管天生神力,不會武功的話,又怎能逼得昊兒如此狼狽?”他沉思了一下,“可是那後生…又真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那一斧頭下去,招式用老了,哪裏還有回旋的餘地?昊兒若是能夠躲開,多半還是能趁虛而入,他又如何能夠應對得了?”
東方智擺擺手:“斧法你是沒有研究。板斧這類沉重兵器,講究的就是剛猛。一招下去,威力強大,並沒有多少花巧的變化。那年輕人出招固然並不高明,但單單這一斧頭,卻是深得斧法精髓。一架一劈,幹淨利落,哪怕是你,也並不見得能輕易就避得過去。”
東方穹搖頭說:“那後生的臉藏不住秘密的,他說他沒學過武功,就該沒有學過。他臉上露出一些奇怪的表情,或許確實是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東方智仰頭,好久都沒有出聲。東方穹見老爺子沒說話,也不敢隨意搭嘴。
“你行走江湖也有不短時間了。你可認得剛才那年輕人的招數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嗎?”
東方穹慚愧道:“孩兒對斧法並不熟悉,認不出來,甚是慚愧。”
“也不怪你,若論這是斧法,你該也從未見過。但若說…這是劍法…”
東方穹猛然醒悟:“我說這兩招怎麼如此眼熟!這兩招,不就是香洲武氏的家傳劍法?這…這如何便成了斧法了?”
東方智笑道:“要不咋說你腦筋不好轉彎?天下武功,千變萬化,如何就能拘泥一格?斧法怎麼就不能變成劍法了?劍法又怎麼不能當斧法用了?”他悠悠說道:“武氏一門的來曆,你也是知道的。當年武氏先祖武睦鎮守香洲,武功了得,一對板斧,天下難有人敵。就是遠祖東方望,也在他那板斧下吃了大虧。若不是張大牛將軍天生神勇,擊敗了那武睦,救了咱家先祖,今日也就沒有我和你了,更就沒有什麼東方世家辟塵山莊。可歎那武睦,引以為恥,從此隻用劍而不用斧,才有了今日香洲武氏一族。原本嘛,這武氏斧法天下一絕。可武睦未能另加創新作出高明劍法就兵敗身死,而他的後人又沒哪個腦筋開竅的。轉用劍法以後,武氏一門武功倒大不如之前了。可沒想到,今日倒能重睹當年無雙無對的武氏斧法。”
“難道…難道說那阿良便是武家後人?”
“未可知…未可知!”東方智長歎道:“他名叫方良罷?聽得這名字你難道沒有什麼想法嗎?”
東方穹愕然道:“孩兒倒沒聽說過哪家高手姓方的…”
東方智哂笑:“遲鈍!老祖宗的姓氏你怎忘了?”
東方穹連連應是,卻不知道東方智意思如何。
“湘兒丫頭當年說過,她拜托家人把我那外孫兒送走。臨分別的時候,交代那人,棄了那武家姓氏,跟稚兒姓東方。可她又怕東方這個姓氏太過惹人注目,就去了個‘東’字,跟我們老祖宗最開始的時候一樣,姓方。我那外孫兒,名叫阿良,沒錯罷?他,豈不是就叫做方良麼…”
東方穹恍然大悟,一時間驚喜交雜:“他…他竟是…”
“可別高興得太早了!這天下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東方智歎了口氣,“曲雲兒意圖不明,方良身世不清。他們主仆是敵是友,尚未明了,咱可千萬不要先把那方良當良善才好。畢竟…我這一把年紀了,可受不了…”早些年東方智發散手下明察暗訪,總希望他那外孫兒還存活世上。這些年下來,屢屢有消息線索傳回,再細究下去卻總是一場空歡喜。東方智總是失望,到了最後心灰意冷,黯然隱退。他已經不敢再希望一次,然後又再失望一次。隻是…隻是那年輕人身上確實有著讓人莫名親近的氣息。東方家上上下下除了那東方昊以外都對那阿良另眼相看,卻是假不了的。
他搖搖頭:“你下去吧。剛才大丫頭說有什麼要跟我商量,被他們給打斷了,教她過來罷。”
東方穹躬身而退,依言找到了東方欣欣,見她和東方遲在一邊低聲說話。他心裏好笑——這大丫頭本來跟自己這三弟不怎麼親近,怎麼一去去了一趟香洲以後就熱乎起來了?
他在院子裏稍等一下,還在逐漸消化剛才阿良的兩道板斧,仔細琢磨一下,確實覺得這兩招實在厲害,配上阿良那神力,威力之大非比尋常,就算是他,也僅僅隻能避其鋒芒,若說要趁機反撲,那是談何容易!
還在細想,忽然聽見裏頭東方智怒喝一聲:“什麼!”他連忙站起身衝了進去,隻見東方欣欣和東方遲跪在地上。東方遲一臉慚愧,東方欣欣倔強地仰起頭來,毫不在乎臉上淚水橫流。東方智青白著臉,顫著手指頭指著他們,說不出話來。東方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爺子…”
“滾!”東方智的手指換了個方向,指著大門外麵,“滾出去!”
東方穹鮮少見得老爺子如此發怒,再也不敢多言,連忙走出門外。
東方智還沒從震怒中走出來。她懷孕了?他的大丫頭懷孕了?那讓她未婚先孕的混蛋還是他自己的兒子!
這究竟算是什麼回事!
可轉念一想:大丫頭有喜了!東方家即將再添新生兒的喜悅迅速覆蓋住漫天憤怒。一時間,他甚至連東方家的臉麵都丟在一邊去了,心中想的隻是:他要有曾外孫兒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的!”東方智口中抱怨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