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謝悠然是在病床上醒過來。一室的白,襯著午後的陽光,格外的刺人眼。

她動了動,這才發現一隻手被固定住了,另一隻手上紮著針管。她朝被固定的那隻手看過去,不覺得有多疼,隻是手腕處被纏了厚實的紗布,上麵滲出的血跡,無聲地告訴著她,她曾經做了什麼事情。

割脈,喝藥,居然這樣也沒有死。

她怔怔地苦笑,自己真的命很大。

病房的門被推開,她父親謝嵐山走了進來,見她已然醒了,露出一臉的驚喜,撲到她床邊上說:“然然啊,你醒了,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麼?”

她就知道,送她來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不會再有別的人。

她閉上了眼睛,不想說話。

見她這個樣子,謝嵐山忍不住哭了:“然然啊,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你這是想要爸爸媽媽的命啊!你這麼想死,就把爸爸媽媽先殺死吧!你也不看看,你媽媽她為了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謝悠然一驚,驀地睜開了眼睛問:“媽媽她怎麼了?”

“她動不了啦!中風啦!然然啊,我們一家,往後該怎麼辦啊?”

說實話,謝嵐山這一輩子,還沒有這麼惶恐無助過。他雖然是男人,但一直囿在象牙塔裏做他老老實實的教書先生,妻子又強勢,替他把什麼都安排好了,除了愁一愁自己班上孩子的成績太糟糕,他沒什麼多憂心的事。

可現在,替他頂著天和地的老婆跟孩子都同時倒下了,說他六神無主是輕的,天崩地陷才能更準確地表達出他的心情。

謝悠然扯了針,不顧反對,硬是讓謝嵐山帶她去母親鍾君的病房。

鍾君是因為受驚過度引發的中風,發作得很快,所幸當時正好在醫院,搶救也及時,並沒有生命危險,好好康複治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但謝悠然看到的時候,鍾君還在昏睡中,平素生機勃勃的一張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她難得如此平靜乖順地躺下,卻無半點生機跟神彩。

謝悠然半跪在鍾君床前,抱著她的手,哭得肝腸寸斷。

謝嵐山要拉她起來,她不肯,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贖清她以往全部的罪和過,也好似隻有這樣,她才能將過往所經受的種種發泄出來,不至於再度走上絕路。

謝嵐山怕她受不住,不停地勸她:“然然,你要想開一點,你這樣,你媽媽醒過來也不會好受。”

謝悠然地哭聲就弱了下來。

良久,她終於止了淚,抬起頭細細地替自己母親抿了抿頭發,問:“醫生怎麼說?”

謝嵐山說:“得好好治,不能再受刺激了。”頓了頓,滿含憂慮地看著她:“然然……”

欲言又止,那目光,軟得讓她一陣心酸。

“爸爸,對不起。”頭一回,她為自己的任性道歉,“以後,我再不會做傻事了,死過一次,也就夠了。”

老天爺不收她,她豈能辜負?

謝嵐山聞言,好似鬆了一口氣,說:“你能這樣想就好。其實,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呢?你真死了,傷心的能有誰?那些已經不珍惜你的人,你死了,他們照樣過得瀟瀟灑灑,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謝嵐山終究不是鍾君,他說不出太刺耳的話來,就是那個人,怕刺激到女兒,他也不提。

謝悠然收了這好心,點點頭。

從鍾君的病房裏出來,謝悠然感到一陣炫暈。

這應該是失血後的後遺症,但她並不太在乎。謝嵐山說他們去得還算及時,但凡再晚一點點,估計她和他們,就要天人永隔了。

說這話的時候,謝嵐山有一種掩不住的後怕。

還好她隻是割脈,隻是喝了藥,如果是跳樓,怕他們趕得再快,也拉她不及。

就是謝悠然,這一刻,也是這樣想的。當時,她隻是想死在那房裏,讓宛南平知道後,就算不能讓他傷心,也要讓他嗝應很久。

宛南平是她的丈夫。

當然,很快就要不是了。

三個月前,沒有半點症兆,他借一件小事跟她吵了起來,然後直言說,他要離婚。

她當他隻是氣極說說,沒當回事。

誰知道,三個月後,他直接向法院提起了訴訟。

她一向以夫為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宛南平會不要她。接到法院傳票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要瘋了,第一次出庭,她光記得哭。

哭,哭,哭,流不盡的眼淚,卻喚不回那人的半點憐惜。

他舉出貌似鐵一樣的證據,說她出軌,有外遇。很多很多的照片,她辯白無用,照片不會說話,也不會替她講出那些背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