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聞被她的答案驚得無話可說,竟呆住了。
疏真輕歎一聲,收拾了繡架,轉身欲走,卻聽身後低沉聲音道:“在你心目中,本君就是那麼昏聵無用?!”
疏真回過身來,斜靠門扉,陽光在她身側拖出淡金斜影,那清瘦身影幾乎要化為透明,帶著孱弱的不真實感——
“我知道君侯你所圖非小,也知道你是在韜光養晦——可你若以為暗處敵手的手段隻盡於此,那麻煩還會源源不斷而來。”
她輕咳著,近乎歎息著說完,仿佛有些艱難似的,撫著心口離去,腳步有些飄忽。
朱聞……
對不住……曆經這紅塵滌蕩,悲喜沉浮,我已然是灰了心,失了意的人,隻願安寧和晏,了此殘生——那些天下風雲,計謀局變,實在是厭了,也怕了。
她不去看背後,那個清俊男子的眼神——失望或是惱怒,與她已無任何牽連——然而鬼使神差的,朱聞方才那黯然的眼神,卻烙在心底,宛如月影一般,打不破,碎又合。
她腳步驟然停頓,搖頭欲揮去這殘象,卻終究不能——她咬牙,隨即一轉身回返,取過桌上的紙筆,隨意寫了兩字,折得細密,壓在硯台下,這才重新穿過門檻,朝著殿外而去。
朱聞心中狐疑,不知她在弄什麼玄虛,展開一看,竟是銀鉤鐵劃的兩字——
北狄!
“竟是如此!我早該想到的!“
接過紙箋後,衛羽麵上神色變幻不定,隨即,卻驀然領悟,眼中放出強烈的光芒——
“從一開始,這便是個連環局,光是您身邊的細作被紛紛剪除,隻能讓王城那邊心有忌憚,真要說什麼真憑實據,卻也煞是可笑——幾個姬妾,死便死了,誰也不能拿您來問罪,於是,這下一步,便是讓王上真以為您心生反意。要想達到這個目的……”
朱聞瞬間已然明白,他的黑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輝,森冷近乎妖異。
“你不用說了,我也明白了。”
他咬牙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娘娘或兄弟的手筆,真是手眼通天,連北狄人都勾結上了,串通了這時候在邊境滋擾,我一旦出兵,他便立刻化整為零,消散不見。大軍這般異動,傳到父王耳邊,那便是我心懷鬼胎,擁兵自重——這樣的猜忌,已然足夠推我到風口浪尖!”
衛羽想象著那時的情景,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幸虧你那位疏真姑娘明眼如炬,否則父子相疑,隻是親者痛仇者快!”
“他對我猜疑不是一天兩天了……”
朱聞陰鬱冷笑道:“小時候就有星象師說我有破軍殺星之相,他心裏一直記掛這個——真是可笑,幾句信口胡謅,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