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雲泥(2 / 2)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伸出纖纖玉指,忍住周身洶湧的屈辱怒意,在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朱聞默默念了,沉吟片刻,卻是眉宇間豁然開朗,笑道:“也是疏狂也任真……?”

他竟然知道!

疏真目光一凝,大為詫異,朱聞知她心思,苦笑歎道:“難道你們真以為我們燮國上下都是蠻子,不通詩書嗎?”

疏真默然,朱聞卻在長笑聲中,將那腰帶徹底扯開。

靈巧修長的手指伸到此處,她閉目等待淩遲那一刻。

半晌,沒有絲毫動靜。

她微愕,睜眼,卻見朱聞凝神額前,深邃雙目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對不住……”

他低聲喃道,犀利雙眸中複雜難言。

他……這是在道歉嗎?

疏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諸國王侯宮中各有妃妾無數,在上位者眼中,下人奴婢簡直如螻蟻一般,即使染指一二,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可是他居然道歉罷手了?!

她心中閃過秘檔中,關於朱聞的一些訊息——

燮王庶子,最為犀利危險的少年王侯,亦是西北鬼神易辟的殺戮之帥,他的大名,可以止小兒夜啼。

如此之人,一旦有所意動,竟會輕易罷手?!

朱聞的聲音,混雜著熏香的暖意,從頭頂清晰而來——

“你要是不願,可以拒絕,甚至可以再拿針紮我兩下,何必如此隱忍?!”

他輕歎了一聲,仿佛動怒欲責,卻終究什麼也沒說,隻是從她袖中執起潔白手掌,看著中央血肉模糊,默然無語,隨即,取過綢巾,替她細細包紮起來。

“你先回去吧……”

他的聲音帶著黯然,揮了揮手,命她退下。

疏真如蒙大赦,襝衽退至殿門前,卻隻聽身後低低道:“你且記住,你若是不願,我不會動你分毫!”

她默然無語,隻是伸出手,顫巍巍關閉殿門,將那一片熏香迷離徹底隔絕身後。

殿前朱紅門檻下,是一級級的漢白玉階梯。她站在高闕之上,耳邊仿佛猶有他的責問——

為何如此隱忍?!

她微微苦笑,眼中波光一閃,晶瑩剔透,絕美不可方物——

若是從前,心高氣傲的她,大概寧死也不願受絲毫折辱。

但是歲月如刀,將一切從她身邊剝離,她如今所剩下的,也隻有……

“姐姐!”

石階下的角落裏,有一張怯怯的小臉在希冀張望。

“虹菱……”

她漫聲喚道,唇邊揚起笑意,悲喜難言。

她的身邊,隻剩下這唯一的“妹妹”,她若反抗,這孩子又該如何逃出生天?!

疏真提起裙幅,從高階上步步而下,鬼神神差的,她想起在年少時候,在野史記傳中曾經看過的兩句——

逃名隱世難回避,隻願蒼天把人饒……(注)

她笑靨如花,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將虹霓摟入懷中,心中卻是無限淒涼——

一步錯,步步錯……蒼天,你若是不肯饒我,那麼,至少,不要再殃及我身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