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 下(1 / 2)

城郊是蛟州風景頗優美的一處,這裏有參天的柏樹,對排而立,枝丫繁密,每一棵都長得那麼筆挺俊秀。這裏還有涓涓的細流,在水底隨處可見銀光閃閃的肥美的魚,這裏還有一望無際的草場,遠遠眺去碧天一線,讓人有種想要騎馬馳騁,暢遊天地的豪邁胸懷。祭天場地就搭在草場最空曠的正中央,清一色的由規矩的長方形石塊搭建而成,四角擺有圓柱形火炬,中間擺放著一張木製祭台,祭品有整隻烤得焦黃的全羊和新鮮的果蔬,祭台後掛著一麵方形太極八卦圖,圖上別著一遝黃色符紙和一把桃木劍。身著灰色道服的道長從八卦圖上取下桃木劍,咬破手指將血珠塗抹於劍身,做好儀式的相關準備。

祭場四周早已被老百姓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前排坐著的都是一些身份尊貴之人,操練有道的士兵站成一排,將他們與普通人隔絕開來,形成一道結實的人牆。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氣氛十分熱烈,當花顏和另一個‘祭品’被抬上來時,人群一下子安靜了,大家自發的從中間讓了一條道,花顏盤腿坐在竹板上,由四個大漢抬著,顯得好整以暇。

她已經被專人特地收拾了一番,上身隻係了個大紅肚兜,下身一條紅褲配套,大部分肌膚都露在外邊,白白嫩嫩的,毫無瑕疵,像是巧匠精心捏造上色的陶瓷小人兒,一張小臉白得反光,俏生生的,好像被灑上了一層珍珠粉,一汪眼兒滴溜溜的轉,玉白脖子上掛著的金圈子閃耀奪目,更襯得小人兒靈氣逼人。

一陣風吹來,撩起花顏閃著誘人光澤的長發,腳腕處掛著的鈴鐺也配合的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她撥開眼前的發絲,玫瑰般嬌豔的唇彎了起來,美好的弧度透露著純真和頑皮…

所有人幾乎都看得癡迷了,有的人已經臉紅,渾然忘記那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有的人心中甚至產生了不舍,不舍一個如此美麗的人兒就此隕落。

“顏兒,”處在人群中的柳如絮暗自攥緊了手帕,她的女兒是如此光彩奪目,那光芒甚至能蓋過天上的太陽。

太陽!她抬頭望了望天空,原本陰沉的天竟然開始放晴,太陽已經撥開雲霧,露出小半張臉。

“不行,顏兒不能曬到太陽!”大夫曾經的囑托一遍遍在耳畔回蕩,柳如絮越來越心慌,“不能曬太陽,曬到她會死的。”這個可能性幾乎令她嚇飛了膽,拋下僅存的幾分冷靜,她直接不顧一切的就要往前衝。“現在不能去啊夫人!”沈川豐猛地攔住她的身子,捂住她想要放聲尖叫的嘴,“你這樣莽撞是救不了顏兒的,要是被人發現我們會被趕走的,你想女兒孤零零一個人去承受那些痛苦嘛?”

柳如絮漸漸在丈夫懷裏放棄了掙紮,眼淚就那麼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是如此無助的模樣。

“時辰到,祭天儀式開始!”吳道長持桃木劍對天一指,寬大的袖袍順勢滑落,露出一截枯柴般的手腕,上麵青紫血管幾乎要破皮而出,複雜的交錯盤繞,宛如樹根。

眾人屏住了呼吸,隻見兩個孩子被抬到祭台前方,那裏堆著兩捆柴火,花顏小臉上毫無怯意,像個布娃娃般任人擺弄。倒是另一個孩子未曾見過這種場麵,‘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他的父母也跟著在台下放聲大哭,聲聲喚著,“兒啊,我苦命的兒啊!”那哀淒的畫麵不得不讓人動容。

吳道長瞅了瞅台下,綠豆小眼精光閃閃,兩撇滑稽的山羊胡一跳一跳的,尖細的聲音就像鋼針一樣,紮人。

“今日祭天,”他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宣告所有人,“是為了祈求天神原諒,原諒我們這些愚昧無知的人曾經犯下的罪過,而我們陳家和…”,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有些飄忽。

“怎麼停了?”

“對啊,出什麼事啦?”

台下百姓開始竊竊私語,對著台上指指點點。

“肅靜,這是神聖的時刻!”吳道長立馬擺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樣子來,見台下安靜了,他又接著道:“是陳家和…那個誰誰家在這種危難關頭挺身而出,咬牙下定決心將他們的孩子奉獻給天神,隻為求得全城老百姓平安!”

“好!”大家自發的鼓起掌來。

達到預想中的效果,吳道長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便有兩人上前將兩個孩子利索的綁在柴火中間的柱子上,另有人手持火把站在一旁等候。

太陽越來越大,涼爽的空氣裏已有幾分熱意,花顏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嫣紅的唇瓣也褪去了色彩,可是並沒有人在意。

女兒的變化柳如絮全看在眼裏,她的心開始一陣陣揪疼,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好像即將被用來祭天的就是她自己,丈夫溫暖的大手在此時伸了過來,覆在她的手背上,向她傳遞著一陣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