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最後一場大雨，洗淨了大地，迎來了寒冬，車輪滾在不平坦的半山腰上吱吱作響。
車內，隻有一人，女人目露慈愛的輕撫著，已有十月身孕的大肚子。
驟然間，上官芸肚子一痛，緊跟著一股熱流順著腿根流下，她美麗的臉上寫滿了痛苦，雙手死死抓住座下的軟墊。
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停……快停車！”
馬夫聽言，勒住馬車，隔著車簾，恭敬問道，“夫人？怎麼了？”
“我快……快要生了……”她白皙的臉上，布滿細密的汗水。
宋明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夫人！前麵有一個破廟，您再忍忍！”
再也不敢耽誤片刻，用力一甩鞭子，馬兒吃痛，奮力的奔跑著。
一刻鍾的路程，生生縮短到了半刻鍾。
他掀開車簾，見上官芸痛得不行，已從軟墊上滑下，咬了咬牙，“夫人！得罪了。”
將上官芸打橫抱起，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廟門，見到裏麵，一個老婦正蹲在一個產婦身旁，看這架勢，是在接生，不由得重重鬆了口氣。
走近，將上官芸放在草堆上。
“這是？”老婦驚訝的看著一旁的上官芸，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老婆婆，這位是楚將軍的夫人，今日上靈境寺燒香拜佛，不曾想，在回程的路上，羊水破了，能否請你幫我家夫人一道接生？”
楚將軍的夫人？老婦略微思量了一會兒，應了下來，“交給老婆子我了，你先去門口守著吧……”
“謝謝，謝謝老婆婆！”宋明連連道謝，若是上官芸或是肚子裏的孩子出了半分閃失，這個責任，可不是他能擔得起的。
依言守在門外，心裏雖一片焦急，卻隻得踱步在門外，祈求老天保佑。
“兩位夫人，不要緊張，跟我學……”老婦嫻熟的引導著上官芸和另一個產婦。
“吸氣……呼氣……”
半個時辰過去後，老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對，就是這樣……加油！”
“已經看見頭了，用力～用力！”老婦說完，又匆忙看另一產婦裙下，“這邊也見頭了！再努力！”
終於，“啊！”兩聲嘶啞的痛呼聲落地，便傳來兩道響亮的嬰孩啼哭聲。
老婦拿起一旁的剪子，剪短臍帶後，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恭喜兩位夫人，喜得兩位千金！”
上官芸產後，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掛著一抹滿意的笑，然後，便暈了過去。
柳青正想喚門外的宋明進來，卻瞥見另一個產婦裙下涓流不止的血，“糟了，小姐，得趕緊止血！”
說完，慌亂起身，欲向外走去。
產婦扯住她得到衣角，虛弱的笑了笑，“青兒，不要白費力氣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怕是不行了！”
柳青轉身蹲下，眼眶裏不斷湧出淚水，“小姐，您不會有事的！別擔心，你看，她是楚將軍的夫人，我們救了她和她女兒一命，算是有恩於將軍府！我讓他們尋名醫給你醫治，他們一定會答應的，到時候，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滿是補丁的衣服，也掩蓋不了產婦身上的光華，隻見她搖了搖頭，“青兒，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聽我說……”
話還沒說完，便咳出了一口鮮血。
柳青一驚，握住產婦的手，因為慌亂而微微用力，“小…小姐，您說！”
“青兒，答應我兩件事，第一件事，幫我將孩子好好扶養長大！第二件事，則是不要找他報仇……”
這分明就像是在交代遺言，柳青聲音充斥著濃濃哭腔，人皮麵具下，赫然是一張十六七歲的臉，“小姐……”
她眸裏帶著些許祈求，“青兒，答應我。”
“好，小姐！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將小小姐扶養長大！”她刻意忽略第二件事，眸裏恨意滔天，不找他報仇？怎麼可能！
“青兒，苦了你了！”她伸手，摸了摸柳青的臉。
“青兒不苦，若非當年小姐搭救，青兒早就葬身火場了！”
當年，她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因老爺喜歡上她，想將她納為妾室，府裏幾位夫人便密謀，將她鎖到一間破屋子裏，想一把火將她燒死。
幸好她命不該絕，被祁雨，也就是身旁的產婦所救。
“那我就把…她…她交給…交給你了……”祁雨聲音越來越弱，直至再也聽不見。
柳青心口突地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不會的……不會的，她顫抖著將手探向祁雨的鼻息。
她頓時就像失去所有的支撐一樣，癱倒在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