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一聲,似歎似諷,涼薄的笑意從他臉上掠過,卻有了別樣幽微的苦澀。
“到頭來,隻剩下我一廂情願,哈……”
濃若點漆的雙眸微微而笑,宛如最璀璨的琉璃珠玉,卻在此時黯然了。
雪紛紛揚揚的繼續下著,染上他的飛鬢與發梢,整個人的身影都顯得孑然而孤。
已經離開天都多久了?久到……讓他忘記了離愁的滋味。
因為孤擲相思,比離愁更苦。
是什麼時候染上了這樣的相思?他至今仍記得,初見的情景,是那般血腥而殘烈——
那樣嬌小瘦弱的少女,就那樣漫不在意地輕笑著,雪刃一揮,白森森的肩骨就斷為兩截,血肉模糊地突出在外——再一刀拖長,似乎是慢條斯理,又似乎是轉瞬一閃,氣海穴上又是一個血洞。
血如泉湧,噴濺而出宛如一蓬血雨,她仍是淡然輕笑著,好似如此狠絕砍下的,並非是自己的血肉之軀一般,那笑容平靜得讓人心頭發冷。
那時的她,被鮮血染就,雪白與嫣紅,那般驚心動魄的美,頓時讓躲在花瓶裏的他,目眩神迷,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
小小的少年,並未知道這就是傾心,隻是與她互相捉弄時,無奈的任由她捉弄、荼毒,隻為求得她開心一笑。
他本以為,日子便是這般白雲蒼狗的過著,他與她,會如同他們各自的師尊一樣,在拌嘴中結為道侶,過上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然而,平素慵賴隨意的她,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野心,她慫恿了天機宗主,暗中設局,以爭求天門的控製權——而她的師尊,也不知是中了什麼蠱惑,居然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不惜與自己的道侶鬧得決裂!
那時候的蘇幕,驚慌的發覺,從來溫柔冷靜,連一句重話也沒有的師尊,她居然暗自抑鬱垂淚,從此再不與天機宗主見麵。
從那時起,天機與天寰兩宗便反目如冰,天機宗主對愛徒偏聽偏信,甚至有人生出謠言說他跟愛徒不清不楚。
這一切,隻因為那個少女的野心與執念!
那時候的蘇幕,咬著牙,一言不發,隻是將掌心攥出了血。
從那時起,他對她,便是如此糾結的又愛又恨。
愛之深,恨之切……所以,希望能折斷她的羽翼,將她擁入懷中,再不讓她有任何陰謀詭詐的餘地!
他幾乎已經成功了——即使她的術法強大而奇異,但,她的血脈裏流著石家的血,而城破國亡之時的石家,氣運無疑是最低的!
他幾乎已經觸摸到幸福的邊緣了,但,那天外飛來,蘊含著龍氣的一箭,卻讓一切都改變了!
命運在轉折的關頭,給了他最淩厲的嘲諷!
接下來,便是時局的風起雲湧,各方角力之下,她終究還是在天門內爭中取得了先機,而不知不覺間,那個男人——昭元帝秦聿,已經在她身邊並肩站了許久,好似從一開始,兩人就該這麼自然的在一起。
從那時起,他就有極為不妙的感覺,但大敵當前,明瑤華的強大與陰險,讓所有人都應接不暇,接下來,她又陷入了生死危機……命運的羅盤,瘋狂的旋轉著讓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直到兩年前的某日,接到兩人要正式成婚的消息。蘇幕的狂怒,瞬間將一座山峰裂為亂石灘地。
宛如野獸受傷的低吼,眼角的戾意……雖然早有心理預料,但就在那一刻,他真的想與整個世界都玉石俱焚!
但終究,他沒有這麼做,隻是乏力的喘息著,看著身旁的一堆亂石,仰望著天上的烈日,躺倒在地,醉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