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驚在當場,她根本難以想象,麵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患過那麼嚴重的產後抑鬱症。她驚訝道:“怎麼會這麼嚴重,那後來經過治療了嗎?”
“並不算是治療。”桑梓搖搖頭:“我……我剛開始是在牢裏,沒辦法治療;後來出獄,我朋友曾經陪我看過幾次醫生,自行服用過一些藥物。”
“那近期有複發的跡象嗎?因為產後抑鬱症很容易引發重度抑鬱症的。”
桑梓有些不好意思,鼓起勇氣,細細弱弱地說,“最近我剛剛發過一次很嚴重的病。說起來我也很難以置信,我那時候就像是癡了一樣,記憶零散不清,而且總是沒有前因後果。做事情隻靠本能。抑鬱得很嚴重。”
薄南生靜靜地握著桑梓的肩膀。
終於有一天從她自己的嘴裏聽見了她的過去,他整個人都是戰栗的。
哪怕已經知道了,可是她這樣不哭不鬧,反而擔驚受怕地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裏就像窒息一樣的溺斃。
疼,四肢百骸都是泛濫的疼。
醫生躊躇了一會,說:“產後抑鬱大多是因為產婦的心裏有矛盾,矛盾激化產生抑鬱。其實從醫學角度來說,產後抑鬱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好好認真放鬆心情,以樂觀的方式看待所有的問題。”說到這裏,醫生卻忽然頓了頓:“但是你的情況,似乎嚴重了些。而且,我很懷疑,這幾年裏你的病情並未好轉從未自愈過,隻是病症潛伏了,遇到刺激才會突發。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改天抽空出來,預約好時間,我帶你做一次徹底的心理治療,觀察一下情況。”
桑梓心裏一大塊石頭落下來,點點頭,手握住放在她肩膀的男人的厚實的手背。
薄南生的心心思晃動了一會,點頭和醫生致謝,“謝謝醫生了。到時候我陪著她一起過來。”
而後牽起他順其自然地牽過桑梓的手,慢慢往外走。
外麵陽光極好,疏懶橘黃的光線密密麻麻地穿過醫院長廊的窗戶,打在他們二人身上,桑梓心上一片潮濕。
薄南生眼梢上揚,帶著些悲戚的味道,輕輕出聲,
“對不起。”
薄南生握住她瘦弱的肩頭。
那雙手溫溫熱熱的,帶著她最為熟悉的味道,帶著她最為諳熟的溫度,紛湧而來。她感受到那雙手慢慢地牽引著她,令她不自覺地投向他的懷抱。
“做出罪過的那個人是我。你不要說對不起。”她埋首在他的懷裏,連聲音都是氤氳的。
聞言,薄南生恨鐵不成鋼似地收緊了手臂,用力將她收攏進懷裏,蠻橫的力道,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桑梓,怎麼事到如今你還喜歡把所有的責任往你自己的肩上扛。”他將五指按在她孱弱的肩膀,而後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你的肩膀太瘦了,扛不起那些的,你知不知道?”
聽完薄南生的話,桑梓才慢條斯理地從他的懷裏探出頭來,與他四目相對。而後,她忽地眼角上揚,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她調笑道:“肩膀瘦的話,多吃點就會胖的。”
原本,薄南生的情緒已經化成了一個堅硬的拳頭,隻等桑梓迎接,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向她展露出自己所有的情緒。而現在,他的情緒也確實化成了拳頭,隻是因為桑梓調笑的話語,那個拳頭……更像是一下子打到了軟綿花上。
大約是她的情緒太富感染力,他終究也忍不住,與她一同眼角上揚,笑道:“怎麼你現在還開得出玩笑。”
她眯著眼,笑著:“因為我早就說過,那些都過去了。”
他愛上的到底怎樣一個女人……
一個讓他這一生都隻能愛上她一個人的女人。
她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第一次在他麵前掉下那發帶的樣子,就足以讓他一下子栽進他的命運裏。
所謂命中注定,大抵就是如此了。
薄南生望著她的笑容,忽地有些心疼。他將她按進懷裏,溫潤著嗓子,用盡一生的溫柔,問她:“小梓,你到底是受了多少的罪。”
“不多。”她笑得慷慨大方:“重遇你之後,讓我覺得,那些都很值得。”
聽完,薄南生長長地歎了一聲,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醫院長廊裏,孤獨而僻靜的通道裏,隻剩下薄南生和桑梓兩個人。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交疊的身影之上,在適當的角度下,往地麵投下和諧的影子,拉長的黑色剪影交疊在一起,如同從未分開過一樣。
幸得識卿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