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上來的時候,都是重重的落在椅子裏,震得星鯤微微晃動,雖然那巨獸毫無反應,陳觀雲卻已經感覺到了——星鯤的神念原本如晨霧一樣飄渺,現在卻有些不暢,似乎是想發脾氣了。
“羅老,這隻星鯤的名字叫什麼?”
“它叫尚央,也算是個老頭子了,嗬嗬。”
對壽命長達千年的靈獸,陳觀雲心中還是有些敬意的。他一坐進星鯤頭頂上方的椅子裏,便放出神念,和這巨獸溝通起來。
“尚央,我是陳觀雲,這次要請你馱著出山,有勞了。”
“好……”
星鯤的念頭傳了過來,像一隻有形的手似的,在陳觀雲腦海裏拂動著,讓他有些吃驚——能把念頭探到別人腦袋裏,也就是能主動察覺別人的想法了,這可是其他寵獸做不到的。
陳觀雲笑了笑,感覺到星鯤的情緒又變得和緩、愉快了。
“尚央,我們走吧!”羅援也坐到椅子裏,大聲說道。
“噗……”星鯤重重的噴出一口氣,身子並未震動,卻浮了起來,飄到了空中。
在數百名弟子的仰視下,星鯤一直向上,直升入雲端,這才轉向西北,輕盈的飛動起來。
靈嶽山已經變成了眾山簇擁中的一座土堆,山上的眾人如螻蟻般渺小,再後來就完全看不見了。高空中風聲呼嘯,寒氣逼人,陳觀雲卻像沐浴在春風裏一樣舒暢。築基的修士,肉體已經可以經受風、火、霜、雷,絕非凡人可比了。
“陳師叔,您這是第一次飛到天上來吧?”羅援問道。
“羅老,喊我陳觀雲就行,我才二十歲。”
“好。”羅援點了點頭。
“我當年也是馭獸士呢!”陳觀雲笑了笑。
“嗯,人講究機緣,也要有誌向。你年紀輕輕就能到達這種位置,果然是少年才俊啊!”
“羅老過獎了,您也是築基後期的吧。”
“嗬嗬,我老羅兩百五十八歲,快死了!”
羅援苦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了:“老夫以修真力士的身份苦修了兩百多年,卻再也不能更進一步,唉,也就這兩三年的活頭了。”
築基修士壽命可達兩百六十年,倘若不能結丹,便算是走到終點了。得知眼前的老者已經是風燭殘年,陳觀雲有些震驚,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人生如夢啊!我早就看透了,可惜我陪著尚央整整兩百一十年,到了散夥的時候,還真有點兒舍不得……羅援伸出手掌來,輕輕的在星鯤頭上摩挲了幾下,又歎了口氣。
“相聚是緣,緣盡了則散,這是天道命理,羅老又何必傷懷。比如說我吧,此行吉凶未卜,我也是隨便了。”陳觀雲安慰道。
羅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似乎早就看出了陳觀雲的處境。後麵的那四名修士如泥塑木雕般盤膝坐著,名義上是隨從,卻全都目光炯炯,咄咄逼人,簡直就是在押運犯人。
“嗬嗬,有首歌,我已經十幾年沒唱過了……”羅援籲了口氣,忽然放聲大吼起來——
“太倉渺渺兮,玉虛荒;
少年意氣兮,衝八方;
執素手兮,擁羅綺,
醉仙夢兮,探璿璣;
天意冥冥兮,道亦茫茫,
紫府如霧兮,吾不得遊!
暮則醒兮,
發如雪;
浮生一日兮,
我心惶惶……”
羅援擊肘而歌,臉上卻並無神采飛揚,反而飽含著風霜之色。
“嗚……”星鯤也鳴叫了起來,聲音如古鍾一般蒼涼,直射入蒼穹深處去。
那巨獸又扇動兩側的肉翼,猛力一震,便穿破重重濃雲,飛入了更高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