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來臨前的黎明(1 / 1)

她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夠活著,是的活著。可憐的卡西拉小姐現在在哪裏?她第一眼看見的東西就讓她明白過來。鬼哭樹是唯一能夠在沼澤森林存活下來的生命,然而今天卻被打破了慣例。她也活了下來。

即使她全身上下一處都無法移動,無法感知,但是她仍活了下來。殘留的神經能感覺到的沒有疼痛,隻有沼澤冰冷的溫度和失重感。按理說她應該會被泥漿拖下去,沉到最深處。但是她沒有,那些殘破腐爛的屍體也沒有,和她一樣靜靜的漂浮著。那些厚重的泥漿灌入了她的耳洞裏,這個過程很緩慢,她的世界變得寂靜。這個時候她能夠做什麼呢?不如繼續用殘餘的靈魂去詛咒那些惡毒的人。

她在內心唾罵著,用一把無形的刀狠狠地勾劃著腦中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好像這樣才能夠抒發自己的怨氣,好讓它們不用堵在胸腔,讓她覺得呼吸困難。事實上這樣的情況完全是這些泥漿的功勞。她就這樣再一次的靜待死亡,難道還指望她能活下來?她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咽氣,然後和這些屍體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被腐化皮肉,剩下一副白骨。可能她連一整副完整的骨骼都無法保存,她的關節已經斷裂了,泥漿會順著縫隙浸入到她的骨髓裏,說不定這樣她就會沉下去。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切會因為環境變得緩慢些。

就這樣,她一邊滿懷怨毒一邊欣賞著灰白色的天空,靜待死亡的來臨。空氣中彌漫的是潮濕的腐蝕味,刺激著神經,但同時又讓人變得頭腦昏沉。天空像是被泥漿塗了一層,永遠都是絕望的色彩。偶爾隱約傳來的貓頭鷹的聲音讓這個世界更加絕望與寂靜。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嗎?即使不甘心,但終究因為無能為力而止步。這就是人生,卡西拉小姐的人生。她出生時喪母,未滿一個月就被送到寄養家庭,幼年時期在別人的輕蔑與鄙夷中度過,成年後被送回本家,未見過生父就死去。太可憐了麼?可憐是留給弱者的,她就是個弱者。任別人把她踩在腳下揉碾,卻無力反抗,隻能承受著,卑微的戰栗著。這樣的人生不是可憐,而是可悲的。就像是部戲劇,從一開始就被作者決定了悲劇的色彩。這就是命運。

當你在絕望中掙紮,看到希望來臨的最後一秒,在於你一個沉痛的打擊。你能夠做的唯有唾罵和哭泣。但是當神靈放棄她的時候,惡魔蘇醒了。給了她第二個選擇,是否願意奉獻她曾經信仰上帝的靈魂,重新聽從他的召喚。

“卡希拉——”她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了,並且透過那些泥漿,進入到了她的耳朵裏。“是誰?”她無法張開嘴巴發出任何聲音。但是那個施語者仍舊給了她回答“聽從我的召喚,它們回帶你來到這裏。”它們——那些仿佛永遠都是沉寂的泥漿突然流動了起來,她從背部感受到一陣熱意,仿佛有一隻手托著她。她的身體隨著泥漿的流動開始移動,速度很快。她幾乎看不清那些鬼哭樹盤根錯節的姿態,隻覺得黑色的陰影在眼前飛快得掠過。那些偶爾阻擋到她的屍體也在碰到她的前一秒下沉下去。

就這樣,一切都在不可思議和寂靜中進行,夜空中月亮的亮度漸漸的亮了起來,灑在泥漿前進的道路上,像是要為她照亮。她的內心被興奮所填滿。這是新的希望!她擁有了新的希望!她期待著,期待著會迎向明日的日光。泥漿的流動在即將天明時停止了,她到達了沼澤森林的中心,一個從未被世人所知的地方。泥漿在這裏被無形的牆隔斷,圍繞成一個圈,直徑約50英尺。圓圈的裏麵是潔淨的水。那隻仿佛托著她的手把她從泥漿拉了出來,她浸入水中感受到一陣暖意。那些粘在她身上的泥漿連著她的衣服被剝離,露出她**的身體。那些在她耳朵裏的,也跑了出來,和衣服一起回到了非水源區。

她的頭發散在水裏,像是海藻般肆意伸展,她的脖子因為頸椎斷裂,頭的上半部分已經入水。她的身體同樣也是,在水中的四肢扭曲著,有一種病態的美感。似乎是為了讓她適應一下,那隻手才又開始了動作,它繼續拖著她的背,將她往水的深處拉去。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有些澀澀的疼痛,但是呼吸卻沒有什麼問題,水壓好像也不曾存在。等她適應的時候,就能看到月亮已完全看不清輪廓,月光月依舊滲透下來,為她照亮著。

約莫一刻種之後卡希拉到達了被指引的目的地,她原本已無知覺的背部像是貼上了一塊寒冷的冰塊。甚至頭顱的神經都被刺激到,一陣鈍痛。如果她能夠看到,便會發覺她落在一張類似金屬的門上,上麵鏤空雕刻著千年之前失落的新格裏亞城的圖徽。透過空隙往下,再也不見灰白的月光,隻覺一團濃鬱的黑霧彌漫在下方。哢哢——,她聽到了鐵鏈的碰撞聲。

“卡希拉,我的孩子。”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是透過靈魂,而是在耳邊。“媽媽麼?”卡希拉在心裏問起。但是無論念頭多麼微小,還是被感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