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因如此,我們將來發表很多文章是激發讀者的要求,而不是滿足他們的要求。因為,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了,他們希望立刻看到那幅被加以剖解的藝術作品,以便享受所說的那個整體,對他們讀到的那些關於部分的看法進行判斷。
文章的作者是為那些有的已經看過,有的將要看藝術作品的人而分析作品,因而他們也希望,不屬於這兩種情況的人也能盡可能去看作品。他們將會提到複製品,而且告訴大家,古代藝術作品的複製品,特別是古代藝術作品本身離德國人較近的收藏地點在哪裏,以此來滿足真正愛好者和藝術鑒賞家的要求。
一部藝術史唯有建立在最高的和最準確的藝術觀念之上。隻有當人們知道人類能創作出的作品當中最偉大的作品,才能描繪出在藝術中也像在其他領域所發現的按時間次序顯現的心理過程。這個過程,先是以單調乏味的甚至是悲哀的有限的活動去模仿無意義的以及有意義的對象,隨之對自然有了一種更加喜愛和更加親切的感情,接著利用知識、規則、嚴肅和嚴格在有利的條件下把藝術提到最高水平,最後天才發現全部這些輔助手段就在自己周圍,這些天才就創造出迷人的、完美無缺的作品來。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這種輕鬆愉悅地就創作出來的,並給人以舒適、快樂和自由的藝術作品,會使那些正在奮進的藝術家形成這樣一種觀念,好像創作也是一件很舒適的工作。因為藝術和天才所達到的表述的頂峰看起來是輕而易舉的,這就刺激後來人不願費力工作,創作隻圖虛名。
這樣,藝術就從它已達的高度上慢慢地跌落下來,不論在整體上,還是在個別之中。然而,現在我們要想對此建立一個直觀的觀念,那我們就得下到各別的個別之中,這樣做並不總是讓人感到舒適和富於刺激,但為此而慢慢得到的彌補卻是豐厚的,那就是對整體更加準確可靠的認識。
如果說,我們觀賞古代和中古時代的藝術作品所得到體驗證實了某些原則,那麼我們在判斷現代和最近的作品時就更需要這些原則。因為在評價活著的抑或剛剛過世的藝術家時很容易摻雜個人之間的關係、個人的愛憎以及公眾的好惡,這樣對當代人下評斷就更需要有原則。這樣的研究可以從兩方麵進行。減少主觀任意性造成的影響,把問題提到更高一級的法庭上。人們可以檢驗原則本身以及對它的使用。如果這樣做了意見仍然不能統一,那就把有爭論的地方準確清楚地標出來。
我們衷心希望,活著的藝術家能以這種方法從容不迫地檢驗我們的判斷,假使我們提到過他們的某些作品的話。在我們這個時代,每個無愧於藝術家這個稱號的人,都必須由自己的創作和思考中發展出一套理論,即使做不到這一點,也得建立一套理論的必備手段,在有些情況下隻有使用這些手段才能過得去。不過,總是發現,藝術家在這條路上把原則看作適合於他們的才華、適合於他們的傾向和喜愛的規則。他們遭受人類普遍遭受的一種命運。在別的部門,很多人不也是這麼行事!然而,如果我們讓我們心中想的東西隻是輕鬆愉悅、舒舒服服地進行運作,那我們就不會成長發展。每個藝術家,像每個人一樣,都隻是一種單獨的存在,他依賴的永遠隻是一個方麵。因此,隻要有可能,人就必須從理論和實踐上接納與自己的天性相對立的東西。輕鬆愉悅的人要力爭嚴肅和嚴格,而嚴格的人要看到還有一種輕鬆愉悅的人,堅強的人要招人歡喜,招人歡喜的人要表現出堅強。總之,每個人看起來離他自己的天性越遠,他的天性得到的培育就越多。每一種藝術都要求整體的人,藝術所能達到的最高程度就是完整的人性。
造型藝術的操作是機械的,因此藝術家的成長在他最年輕的時候理所當然總是從機械操作開始。這樣,他在其他方麵應該受到的教育就總是被忽略,而這樣的教育對他來說理應比對別人更仔細認真,因為別人有機會從生活本身之中受益。比如說,社會交往不久就可以使一個粗俗的人知道禮貌,繁忙的生活使最坦誠的人也變得謹慎小心。文學作品通過印刷可以擁有巨大的讀者群,因而到處都會遭人反對和斥責,與此相反,造型藝術家卻大多把自己局限在一間寂靜的工作室裏,他幾乎隻同預訂並花錢買下他的作品的那個人打交道,也就是說,隻同一個總是隻是憑病態的印象下評斷的觀眾打交道,隻同使他覺得不安的內行打交道,隻同對任何新東西都大加讚揚的江湖騙子打交道,而他們用於讚揚的那些套語本來應該用於向最傑出的作品表示敬意。
我們這篇發刊詞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否則的話,它就不僅僅是介紹刊物,而是搶先講述刊物要講述的內容。迄今為止,我們至少指明我們打算把哪一點看作出發點。至於我們能做到和將會做到什麼程度,這要慢慢地發展。我們希望,不久也能討論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的問題。我們在一般生活中,在旅行中,甚至在平時事件中碰上的情況也不應摒棄在外。所以,最後我們還得談一下眼前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