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午夜場,依然是泡吧喝酒。隻是,施小娟與青青的情人都換了麵孔,再也不是吃飯時的那個。我覺得奇怪,子君在我耳朵根悄悄的道:“她們啊,每個人都有至少兩個情人的。施小娟啊,還有三個呢!那個農莊莊主你知道的啦,再加上今天的兩個。”子君偷偷的在桌子底下伸出三根手指頭,擠眉弄眼的壓低嗓音道,“唔,厲害吧?你啊,開竅點,學點人家的本領啦!”
有一刹那,我腦袋一片恍惚,我想起剛認識子君時的樣子,那個打死也不要前夫錢的女人,跟現在這個在桌子底下伸出三根手指頭的形象連接在一起,這是同一個人嗎?我環顧四周,每個人都露著喜氣的神色,每張臉都笑得那樣燦爛,我突然覺得悲涼起來。
我們真的滿足於這些虛假的絢爛?這樣的逢場作戲真的讓我們快樂?我再次將目光端詳著子君,那個為了自尊,死也不肯要前夫錢的女人,與這個曖昧地在桌子底下伸出三根手指頭的女人的形象不斷飄來蕩去。我的胃突然翻滾得厲害,想吐,我再也受不了這裏悶熱而又讓人窒息的混濁空氣。
我走出大廳,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大廳裏一個土耳其的女歌手,正在聲嘶力竭地吼叫著一首經典英文歌《YESTERDAY ONE‘S MORE》,本來傷感抒情的曲調,被她唱成那樣,實在是悲涼了經典。
但是人們卻似乎不管什麼經不經典,他們就是喜歡那種搖滾的撞擊聲,就是喜歡那樣的嘶叫。連走廊上都站滿著看表演秀的男女,這些男女腰身舞擺,手上舉著瑩光屏,大聲的附和著吼叫著,手舞足蹈。
這裏沒有真正的音樂,沒有靈魂之聲,隻有欲望的騷動,這裏隻有感官的刺激。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隻覺得頭暴痛得厲害。
我回想著華女哀傷的淚水,她的賭氣出走。子君所努力的就是讓妮妮吃得好,穿得好,上得起好的學校,受到好的教育。她所有的希望不礙是讓她們母女兩將來能過上好日子,為將來的幸福不斷的儲存資本。可事實上,她們快樂了嗎?華女那張淚水連連的臉,她要的其實何其簡單,不過是在節日裏,能夠和母親一起吃餐飯,難道這很過分麼?然對於大人來說,生意場遠比家庭的天倫重要。
“為什麼生活越來越好,卻越來越沒有以前那麼開心,沒有以前的單純?你以為一切變好,卻總有更多的東西讓你擔心。你擔心著現有的一切會不會有一天突然間消失,害怕老了孤單,害怕老了沒錢,所以想掙更多的錢將來養老。”這是子君偶爾清靜時感概的話。
為什麼生活過得越好,卻越來越體會不到幸福?我常常出去吃飯,常常出去唱歌娛樂;我們也常常逛街,買漂亮的衣服,甚至昂貴的首飾獎賞自己,這不就是我們渴望的生活嗎?可是為什麼我們越來越少地感覺到幸福?然而我們的脾氣卻是越來越壞?我們擁有的物質生活遠要勝過去,卻是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尤其是金融風暴的突然襲擊,誰都不知道這種蕭肅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我很慶幸自己不是個貪心的人,可子君與歐陽彩的野心,這回是要遭到懲罰了。那時暴利的市場讓她們熏紅了眼,老是想著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再出手。誰知道金融風暴如此突然的來臨,整個市場比冬天還要蕭瑟。若是現在隨市拋售,遠要比買入價還要低,若繼續留守,其資金的壓力更是壓死人。在這種市場壓力下,子君與歐陽彩的脾氣是怎樣的暴躁可想而知,她們又陷於四處籌錢的怪圈裏。隻是這次的金融風暴幾乎殃及所有的行業,人人自危,要找到援手何其不難啊。
更沒想到的是,歐陽彩居然會自殺,大家從不相信她有那樣的勇氣,或會用那樣的方式去懲罰自己。對於歐陽彩來說,哭,吵,鬧,不過是一種為獲目的而使用的武器,即使要自殺,也肯定是唬弄人而已。正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所以她最後的死,卻變成了真實的事件。
她給我們打電話時,正嗚嗚咽咽哭得厲害,說江木木寄了二萬塊錢給他哥哥買房子,沒有跟她作任何的商量。歐陽彩氣憤的道,她不是心疼那錢,她是氣江木木明顯是沒有把她當老婆去看待,這麼大的事情居然就自己作主張,連知會她歐陽彩一聲都沒有。以歐陽的脾性自然是要跟江木木鬧翻天,然最可惡的是,江木木那天不知是吃了什麼東西,毫不象平時那樣的穩忍沉默,竟然大聲的跟她回嘴,反數算起歐陽彩的自私,無理。說要真提前跟她說這事,她不是一樣不同意?再說了,那是他自己爭的錢,他願意寄回去就寄回去。兩人吵著吵著,自是又扯回到那個老話題上去,歐陽彩說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江木木不肯給她那紙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