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荒漠的童年(1 / 2)

總有一天,我要寫一本書。當我說要寫一本書時,並不是自信我有寫作的才華,也並非自信我有能成為一個作家的天賦。相反,我非常清楚,我什麼都不是。真的,我什麼都不是。

在春天萬象更新的季節裏,綿綿的一場細雨,便可潤澤整個世界。可在某些季節,有些農田幹枯著裂開一個個大口子,那些幹裂的口子,讓人看著觸目驚心,你甚至可以聽見它們“嘶嘶”的裂叫聲。在那樣幹旱的季節裏,怎樣大的傾盤陣雨仍是不起作用的。因為陣雨淋濕的隻是表皮,遠遠不足以淹合那幹裂的口子。

我一直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身上也有那樣的裂口,那裂口仿似裂開了好幾個世紀。我擔心著,也許我永遠沒有痊愈的機會。除非,我能自我完成。所謂的自我完成,或許便是完成一本書的寫作吧。

然而為什麼要寫作,又或者為什麼要立誌去寫一本書,我依然弄不清楚。我不知道別的人的寫作,是不是始於對人生的發現,然後希望通過文字去實現對他人或與世界的溝通。於我,我沒有這種清晰的人生觀,更沒有智慧去發現什麼人生的哲理。

對於我,生命本身就是一團迷,而現實的人生既是那麼現實,有時卻又似一團迷霧,明明是走過了,回首卻依然看不清來時之路。而未來呢?對於未來,我更加無法懷抱希望與信念,我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亂。而對於一個連來時路都一片模糊的人,是沒有能力開展新的人生的。

又或者我的所謂寫作,不過是對現實的逃避,是一種生命的退縮,是為現實的無力找尋堂而皇之的借口,好讓自己從紛繁的外部世界退到內心做白日夢?不,這種說法也許有一點道理,但又絕不僅僅這樣。對於寫作,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寫作於我不是一個夢,更不是一種理想,而更應當是一種血液,它潛藏在我的體內不停的跳蕩著。很多時候,我努力的去遺忘她,忽視她,希望她能象我身上的無數個小瘡疤,悄然無聲地消逝。可是,不,她並不象我所期待的那樣,她常常上躥下跳,常常讓我騷動不安。

而且很奇怪,你對人生越是困惑,她們跳躍得越是厲害。這讓我意識到,我的寫作不是始於明,而是因了惑。

其實我不過是堅執的想尋一條出路,為自己的心靈,在經曆生命的千瘡百孔之後找一線隱約的陽光。

也曾有一度,我以為我所經曆的人生已經蒼老到可以回憶往事,可突發的事件,又再次的衝擊著我,這讓我不得不圓睜起雙眼,冷清地透視現實:其實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是的,一切都隻是開始,可我們卻以為臨近終場。

屬於我的故事應該從哪裏開始呢?又或者屬於我的故事究竟有沒有?一切其實不過是一些印象而已,卻在那裏閃爍回蕩,揮之不去,好象將生命扯回到宇宙洪荒。

其時正是冬天,太陽稀稀柔柔地灑落,伴隨著那些輕飄飄的飛絮,在空氣中流動。他雙目半閉,嘴巴卻張合著,抖動著:

“我的一生啊,曆史可長著呢!什麼沒有經曆過?現在沒用了!沒人識得我嘍!我啊,現在被人嫌棄,被人看不起!怎得我不彈?怎得我不彈?我要彈啊!我的心事啊,多著呢……”

說話時,頭象無骨的嬰兒,腦袋耷拉著往下垂,象睡夢者的夢囈之語。那呼出的酒氣,讓人遠遠掩鼻。

我有一種被時間擱置的感覺,傻傻的看著他。有種虛空的平靜,然而就是那樣虛空的平靜亦隻是瞬間,在來不及反應時,一場大旋渦瞬即已經牽起。

他幾乎連二胡都拉不動了,卻還夢想著學彈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