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霞漸漸地淺了,一層淡淡的暮色如流水一般湧了上來,略有些寒意的微風吹得矮草悉索碎響。
此地處於蠻荒邊緣,參天大樹數不勝數,而在這些大樹的籠罩之中,陰暗而且潮濕,不知道隱藏著多少毒蟲猛獸。正因為如此,這裏向來是人跡罕至的。
可是,在這暮色時分,遠方居然傳來了轔轔蕭蕭的車馬聲。隻見風中旌旗招展,一支軍隊浩浩蕩蕩地行來,估摸著有十來萬人。
難不成在這荒蕪之地竟然要發生什麼大戰?
“報告大將軍!前方就是蠻荒,已經無路可尋,請大將軍指示!”一個副將打扮的人從隊伍最前方匆匆折返回來,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道。
“……進入蠻荒,務必要找到窮奇的下落!”副將跪拜的大將軍在馬上微微沉吟,隨即下令道。
這位大將軍一大把白胡子,長及胸前,顯然是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他雖然已經年邁,但雙目仍舊神采奕奕,布滿皺紋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又使得他平添了幾分狠厲之色。
隻是行軍數日,為的不是保家衛國、抵禦外敵,而僅僅是為了皇帝獵取一頭異獸的荒唐心思。他想到這些,不由歎了一口氣,臉上出現了一絲疲憊,神勇的背影也在暮色中變得有些落寞了。
“道長,那異獸窮奇背生巨翼,勇武無比,你真的有辦法將它生擒?”大將軍隨著隊伍緩緩前行,摸了摸所坐白馬的鬃毛,想起先前追擊異獸時,它撕裂鐵網、揚長而去的情景,頗有些擔憂的向身旁人問道。
原來與他並駕而行的,除了三位副將,還有一位穿著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他的坐騎也與眾不同,是一頭渾身鱗甲、頭生一對鹿角的綠睛異獸。
“老將軍就算不相信貧道,也應該相信皇上,貧道作為皇上欽點的天師,莫非連區區窮奇也奈何不得麼?”那中年道士捋著稀少的胡須,狹長的雙目裏寒光閃現,細眉一挑,一臉傲然道。
大將軍聽著他的話,並沒有生氣,麵色凝重,也不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是身旁的副將怕得罪眼前的道士,連忙笑臉相迎,紛紛奉承道:
“木天師乃皇上欽點,我等都是見識過天師無邊法力的,怎麼會有不相信的道理。”
“當然,當然……,區區窮奇,根本逃不出天師的手掌心。”
“天師法力滔天,老將軍奔波疲憊,以至於失言,還請天師不要放在心上。”
道士聽得是春風得意,細眉大展,促狹地望著一旁不說話的老將軍,戲謔道:“老將軍一大把年紀還為國效力,不隱居山林、安享晚年,對這樣的人,貧道哪裏會放在心上。”他話中有話,顯然是含有挖苦的意思。
其中兩位急忙笑著應聲說是,另一位聽了道士這話卻是沉下了臉,正待發作,被沉默的老將軍抬手攔住了。
忽然,前方開路的士兵中傳來驚亂的呼喊:
“啊——,這是什麼玩意兒!”
“好多毒蟲,將軍,有好多的毒蟲!”
……
竟然是前方開路的隊伍遭遇了狀況。
碧綠的蛇蠍、五彩的蜈蚣,玉色的蟾蜍,七色的蜘蛛等等,各種各樣的古怪毒蟲,從四麵八方潮水似的爬了出來,“悉悉索索”地湧入開路隊伍中。
恐怕任誰突然見到這麼多的毒物,都會被嚇得毛骨悚然,魂飛魄散,就算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不能例外。
隻聽得一陣雜亂的刀聲劍聲,夾雜著慌亂的呼叫聲、馬嘶聲,此起彼伏。一切都如此的突然,如此的令人駭異,以至於負責開路的副將那句“不要慌亂,結陣!”湮沒在蠻荒叢林,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這些毒蟲仿佛沒完沒了似的,在士兵們斬殺一批後,又有無數批湧來。密密麻麻的毒蟲一進入人群,厚重的盔甲完全不能抵擋,它們爬滿士兵的身上,通過盔甲的縫隙鑽入體內,立刻有不少的士兵被毒物所傷。有的臉色發青,七竅流血,直接暴斃;有的渾身碧綠,眼球突出,口吐白沫而死;有的遍身長出濃瘡,慘叫著軟軟倒地,片刻便沒有了氣息……
目睹戰友千奇百怪的死法,尚且存活的士兵縱然是身經百戰、意誌堅定,也都紛紛露出了恐懼、絕望的神情。
“無量天尊,爾等毒物,還不快快散去!”就在此時,那坐在鹿角異獸上的道士突然從後飛掠而來,他的身形如同遊龍驚鴻,寬袍長袖獵獵作響。
他飛電一般掠至開路隊伍之中,衣袂翻卷,猛地往空中散出一種泛著熒光的細微白色粉末,緊接著足尖淩空虛點,身形一折,飄然落於一株三尺來高的細草上,輕得仿佛塵埃一樣。
頓時,眾人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股香氣在林間慢慢地彌漫開來,凡是碰觸到香氣的毒蟲,紛紛發出“嘶嘶”之聲,劇烈掙紮片刻,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對毒蟲而言,這香氣好像是比它們還要劇毒的東西,是它們的克星,隻要是接觸者,必死無疑。那些遠處還沒有靠近的毒蟲似乎也有了恐懼,開始以極快的速度,瘋狂的退去。
不多時,原本蜂擁而至的毒蟲已經退得幹幹淨淨,隻留下一地毒蟲和士兵的屍體。
叢林裏一時間安靜得隻能聽到,幸存的士兵們驚魂未定的心跳。
看著靜立於細草上的道士,見他身外籠罩著淡淡的光暈,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如同神明一般,他們想要說些什麼感謝的話,但看了看滿地的將士屍身,心底黯然,又咽了回去。
“籲——”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老將軍已經帶著副將趕了上來,見到眼前的景象,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老將軍來得正好,貧道之前在窮奇身上留有一絲神念,現在已經感應到了它的方位,你帶領部隊跟隨貧道,且看看貧道如何將你口中的龐然大物擒拿。”道士冷笑著,曲指一彈,把一包粉末送到開路副將手中,又道:“這是貧道秘製的辟毒散,專門對付蠻荒的毒物,稍後如果遇見毒蟲,你等就不必驚慌了,直接灑出此物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