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
此時的南陽皇宮雖已是深夜,卻是燈火通明,當今陛下盛寵柔貴妃,柔貴妃怕黑,陛下便命令六宮夜裏不準熄燈,除了太後住的寰寧宮,就是連皇後住的坤寧宮也得在宮門外掛起琉璃燈,如此便可見柔妃受寵之盛!
也許,整個皇宮最黑暗的地方就是東南的角落了,那裏,是冷宮。
破敗的朱紅色大門,掉了漆的地方露出了木頭的黃色,石磚坑坑窪窪的,碎裂的地方長出了長長的野草,再往裏麵看去,房頂上沒有幾塊瓦是好的,就連門都是倒在地上碎成幾塊,屋子裏長長的帷幔隨意的搭在梁上,隨風飄動時就像鬼混在飄蕩,在黑夜裏更顯得恐怖萬分。茶幾是缺了腿的,上麵擺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破瓷杯,暗示著人們,這裏還是住著人的。
最裏麵是一張床,月光慘白地照在床上,一個小小的凸起正在劇烈地起伏著,那是一個瘦小的女孩。
“皇兄……,不,不,不!”淒厲的叫喊聲中,女孩猛地坐起身。
……該怎樣形容女孩的容顏!
長長的青絲披散在消瘦的背後,精致的鎖骨下是青澀卻玲瓏的果實,睡衣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最為驚人的是她的麵龐,仿佛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在了一起,鳳眼柔媚微微上挑,瞳色竟是左紫右藍,鼻梁高挑帶著些許異域風情,櫻桃小嘴鮮豔欲滴,脖頸纖纖白皙。
當這一切都組合在一起的時候,萬物都失去了光彩。
雲卿愣愣地從床上坐起,身體是僵硬的,背後的汗水被冷風一吹,叫她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又夢到了哥哥離別那日,白馬上是俊朗的身影,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那人溫柔地對她一笑,說著“等我回來!”便策馬揚鞭,率領著南陽國五十萬將士們奔赴戰場,卷起一地的黃沙。
可是
……那人卻再也沒有回來,回來的隻是……隻是一副染血的鎧甲!
在夢裏,雲卿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喊住皇兄,可是卻像是被束縛住了一般,夢魔將她纏繞著,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兄遠去,一遍遍地放映著收到血衣的那一幕。
這是她今生的魔咒!
淚水一滴又一滴地在漏出棉絮的被單上暈開,雲卿緊緊地攥著被子,嘴唇被她咬的泛白,紫藍色的眸子裏是滿滿的恨意,這一世,這一世,她一定要護得自己愛的人周全!
是的,她重生了,本已自盡在帝國邊界的她,黑暗中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熟悉的冷宮裏!
看著鏡子裏,手腳還是小小的自己,她想起母妃去世後,自己被扔在破敗的冷宮裏,從小嬌生慣養的身子自然受不了冷宮艱苦的環境,不久就發起了高燒。
失寵的公主是不會有人在乎死活的,跟何況,更何況,柔貴妃本就嫉妒母妃得寵,如今後宮獨大的柔貴妃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折磨她,沒有對她下毒就是好的了,又怎麼會給她請太醫,也許柔妃還會暗地裏期待她病死在冷宮裏吧!
“公主,你怎麼了!快披一件大衣,可別加重了病情!”
雲卿定眼看去,卻是在外間歇息的林媽媽被自己的叫喊聲給驚醒,惶惶張張地摸黑趕到裏間。
看到雲卿除了麵色蒼白一些外安好地坐在床上,林媽媽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把破舊而單薄的被子擁在雲卿身上。
“公主,夜裏風大,可別再受寒了,這新病疊舊病,可是難好了”林媽媽眼裏滿是心疼。
公主的母妃靈貴妃逝世不久,公主便被扔在冷宮裏自生自滅,以前的金枝玉葉如今卻連宮裏的一個婢女都不如。
太醫府的那群奴才盡是些趨炎附勢之徒,今早自己去拿藥他們竟然以太醫不在為借口,拒絕抓藥。
想到這......林媽媽的眼裏盡是恨意。
小主子是老奴命根子,又有靈貴妃臨終前的托付,老奴一定要照顧好公主,叫那些巴不得公主不好過的人好好看者!心裏這樣想著,看著雲卿單薄的衣裳,林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了,隨即將雲卿擁得更緊了。
雲卿被林媽媽裹得緊緊的一時也不覺得冷,想著前世林媽媽因為柔妃的陷害被亂棍打死的慘狀,雲卿眼裏泛著淚光,卻生生地憋著不讓淚水留下來,她緊緊地反身抱住林媽媽,這一世,她一定要讓林媽媽頤養天年,一定,一定要讓柔妃血債血償!
也許是前半夜太過緊張,不出一會兒雲卿便在林媽媽的懷裏沉沉睡去,迷迷糊糊地聽到林媽媽小聲的嘟囔著:“錦兒這丫頭幹活也忒不仔細了......”
錦兒,嗬,上輩子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錦兒了啊,雲卿這麼想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