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傳說: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辛國還是一片平靜幽藍的汪洋,名曰“烏夷海”。突然有一天,狂風暴雨大作,烏夷海如吃了興奮劑,發癲發狂,掀起的海浪高不可測,一波緊接著一波,浪打浪發出陣陣驚耳徹響,異常駭人。狂風呼嘯,驚雷不歇,雨聲簌簌,浪聲陣陣,天海灰暗一片,猶如世界末日,連續七七四十九日無半刻停歇。忽有一日,晦暗的天空驀地炸開一道裂縫,燦燦金光從細而長的縫隙中透射而出,光芒萬丈。海麵瞬間恢複了平靜,天地由凶猛的野獸變作了沉睡的嬰兒,安詳寧靜,乖巧不已。
說到這裏,你以為這就是我要說的傳說嗎?哈哈,傳說可沒有這麼簡單。
彼時,寧靜的海麵倏地張開一張“血盆大口”,海水往兩邊各自分開,空出了一道寬闊的空隙。在神聖的金光照耀之下,一位高近兩丈的仙人自空隙間緩緩升起,深藍的長發披至腰間,碧藍的瞳孔傲視眾生,唇角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隻要稍稍勾起便能傾倒眾生。
話說,這位神秘的仙人出海之後,竟赤足輕踏於海麵之上,緩步行走,如走在地麵一樣平平穩穩,叫人稱奇。仙人優哉遊哉地在烏夷海的海麵上兜兜轉轉繞了一圈,然後駐足於一地,雪白光滑的玉足輕輕在東邊一踏,一座小山竟從海麵上突突冒起,似吃了速生丹一般,越長越大,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座寬廣島嶼。隨後,仙人又在該島嶼的四周圍連續踏了三腳,三座島嶼接二連三的應運而生。
自此,烏夷海不再是一片單調的汪洋。
仙人背著手,四麵環望著四座島嶼,似乎對他的創造之物很是滿意。接著,仙人長臂一揮,渾濁的天空瞬間褪去了汙濁的外衣,恢複了往日的清明澄澈。和煦燦爛的陽光恣意地揮灑自己的光芒,四座島嶼貪婪地吸吮著陽光中的精華,盡情地繁衍生息。片刻功夫,島嶼之上高山峻嶺、長河清溪、飛魚走獸應有盡有,蟲鳴鳥叫之聲不絕於耳,原本寧靜的島嶼開始變得勃勃生機。
仙人頷首而笑,滿意地轉身離去,高大絕塵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天邊海角,不知了去向。
從此,四座島嶼各處東南西北方,曆經歲月的變遷、天地的洗禮,造就了今日富饒昌盛的海上奇國。辛國由此起源。
“那個仙人是男人還是女人?”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仰著頭問他麵前的銀發老翁。
老翁一麵為黑鬆修去雜亂的旁枝,一麵回答小男孩的問題:“額……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男孩吸了吸鼻下快要流到嘴裏的兩道濃稠的鼻涕,自我解答道:“我覺得那仙人一定是個男人,因為女人沒有那麼高。”
老翁頷首道:“嗯,有道理。”
小男孩皺著兩道形似毛毛蟲的眉毛沉思苦想了一會,又問:“那個男仙人長得帥嗎?”
老翁斜眼看了小男孩一眼:“我剛剛不是說了傾倒眾生麼?你有沒有認真聽夫子講課?傾倒眾生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小男孩抬起手臂一把抹去再次流出來的不聽話的鼻涕,眨巴著眼睛望著老翁,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誒。”
“傾倒眾生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美得讓所有人都為之著迷,為之傾倒,也就是說這個人十分的好看。懂了不?”
小男孩露出一副心馳神往的神情:“哇,那他長得有牧白哥哥好看嗎?”
老翁叫冷丘生,是南苑宮中的花翁。他一向喜清靜,不愛人來煩擾他,偏偏這小屁孩肉多皮厚,被他轟了好幾次仍舊堅持不懈地每日來報到。每一次,他都要聽他講一個故事,聽不到故事絕不會主動離開,讓他頗為頭痛。
“自個兒問你的牧白哥哥去!”冷丘生忽地拍了一下腦門,“哎呀!你牧白哥哥說他烤好了雞腿等我回去吃,我給搞忘了!”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忙說:“那你還不趕快回去吃,去遲了可就沒有了啊!”
冷丘生看著尚未修理完工的黑鬆,攤著手道:“可是我手上的事情還沒有忙完呢。”
小男孩跺腳急道:“那可怎麼辦?牧白哥哥會把你那份都吃掉的,你回去就隻剩骨頭了!”
冷丘生笑道:“要不這樣吧,我的那份留給你,你去牧白那領去吧!”
“真的啊?!”小男孩既興奮又有些不敢相信。
“你若再不趕去,可連骨頭也不剩了。”冷丘生提醒他道。
小男孩聽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院子後邊跑去,轉瞬就不見了影子。冷丘生捋著胡子得意地笑了笑,臭小子,讓你的牧白哥哥好生收拾你。
南苑宮往後往後再往後的地方就是冷丘生和他的義子冷牧白所居住的宅院。院子雖然簡陋,卻寬敞整潔,還很安靜,這是冷丘生最看重的一點。到如今,他已與他的義子在那裏生活了將近二十年,日子也算平靜祥和。
“牧白哥哥,牧白哥哥……”小男孩風一陣的跑進屋子裏,當頭撞進了一個硬挺的懷裏,腦門隱隱有些吃疼。他一手揉著腦門,一手戳了戳那硬硬的肚子,說道:“牧白哥哥,你的肚子怎麼這麼硬啊?”
冷牧白一把抓起他的褲腰帶,將他擰在半空中晃了晃:“小羚羊,你是不是又去煩我義父了?”
嗬嗬,這個小男孩其實是一隻無父無母的小羚羊。當年,他還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小羊,有一天,他的爹媽出去給他找吃的,結果悲慘的被獵人抓去剝了皮,亨了肉,啃了骨頭喂了狗。
可憐的小小羊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他的爹媽給他找好吃的回去,等到餓得奄奄一息也不見他爹媽的半點羊影。就在他餓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一個俊朗高大的男子出現在他的麵前,並救了他,那便是冷牧白了。
他長大之後,常常來這個院子找冷牧白,說是報恩,但除了做些跑腿的小事之外,他也沒做什麼可以堪稱“報恩”的事,多數時候他其實是來蹭吃蹭喝的。
小羚羊在冷牧白的手上晃蕩了兩下,心裏一直惦記著雞腿:“雞腿呢?你吃完了嗎?冷爺爺那份你也給吃了嗎?”
冷牧白手一鬆,將他扔到了地上。一張俊美的臉龐麵目表情:“什麼雞腿?他給你說我這兒有雞腿?”
小羚羊揉著摔疼的屁股,眼巴巴地仰頭望著他,搗蒜似的點頭。
冷牧白翻了翻眼白,揪住他肥肥的臉頰,諄諄教誨他道:“被哄了這麼多次,你怎的一點長進都沒有呢!成天就想著吃肉,前些天不是才吃嗎?這才過了幾天,你怎麼又想吃了?再多的肉都不夠你吃,你們羚羊不是吃草的嗎?院子裏那麼多雜草你怎麼不去清理一下?”
小羚羊委屈地撅著嘴巴,得知自己再次被他深愛的冷爺爺給騙了,雙眼頓時水汪汪的一片。
冷牧白瞅了他兩眼,見他眼眶裏的淚水呼之欲出,不耐煩地甩甩袖子,冷冷哼了一聲:“行了行了,開襠褲都脫了還老愛哭鼻子,我老早就懷疑你不是男生,現在愈發確信無疑。”
小羚羊仰著頭,將眼睛瞪得老大,目的自然是不想讓眼淚流出來,再次讓冷牧白笑話。
他對冷牧白說他不是男生的話非常非常地生氣和不服。於是乎,他義憤填膺、振振有詞地反駁道:“我哪兒不是男生了!我胸前沒有肉包子,和你一樣都是站著撒尿,女生不是這樣的,女生都是蹲著撒尿,胸脯上麵還有兩個肉肉的包子!”
冷牧白抬手揩揩額角,抹了一把冷汗,顫聲地道:“你,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小小年紀說話怎麼這麼,這麼地不文明……”
小羚羊垂下頭,咬著嘴唇,心情難過地將手指絞來絞去,絞來絞去……冷牧白最討厭他這個樣子,簡直像一個矯揉造作的小婦人。
“你真的想吃雞腿?”他鄭重地問他。
小羚羊閃亮的雙眼直直望著他,誠懇真摯地點頭。
“那好吧,我帶你去找雞腿。”
說罷,冷牧白幹淨利落地將一頭披肩墨發捋起用一根筷子穩穩盤住,神清氣爽地拉著小羚羊往南苑宮的香苑走去。
香苑,自然就是大廚們為南苑宮中的仙尊們煮飯做菜施展自身廚藝的地方了。雖說是廚房,但並非人人都能進,宮中明令規定,除了相關人員,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擅自入內,否則大刑伺候。冷牧白身為閑雜人等,已經偷偷溜進去過好幾次,這對於他來說是輕車熟路的事。不過這回多了一個小小拖油瓶,得小心謹慎些才好。
入夜之後,香苑裏一般情況不會有人,苑門口也隻得兩個無精打采、哈欠連天的小侍衛看守。
冷牧白和小羚羊躲在一棵樹的後麵觀察情況。“有人,怎麼辦?”小羚羊小聲問身旁的冷牧白,半晌沒聽到回應,轉過頭一看,身旁空空如也。此時,一隻肥碩的老鼠鬼鬼祟祟正好從他腳下路過,似聞到了什麼怪味,抬起鼠頭望了他兩眼。
“看什麼看!沒見過披著人皮的羊麼?”小羚羊雙手叉在自己圓滾滾的肥腰上,裝出一副傲慢的姿態,不屑地瞪著腳下的那隻老鼠。
老鼠喜道:“果真是同道中‘人‘啊!羊兄也是來謀食的?”
小羚羊哼了哼鼻子:“哪個跟你是同道中人了?你鑽你的鼠洞,我走我的羊道,別說的像我們很熟似的。”說罷,抬起自個兒的羊腿跨過鼠身,去找他的冷哥哥去了。
老鼠對著小羚羊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真是個沒家教的臭羊!”
小羚羊心裏一直牽掛著雞腿,找不見冷牧白,雞腿就沒了著落。想到這裏,他急得直跺腳,仰著脖子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冷牧白蹲在圍牆頂上朝他扔了粒石子:“你喊什麼喊!還怕別人不知道你在這裏偷東西嗎?”
看到他,小羚羊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他走到牆腳下,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冷牧白:“你是怎麼上去的呀?”
冷牧白依稀記得,以前他在書上看過一段關於羚羊的描述:羚羊行動敏捷,疾走如飛,是一種非常機警的動物……他低頭看著腳底下那個正笨拙地攀著牆壁使出吃奶的勁想往上爬的同樣叫做羚羊的家夥,無奈地搖搖頭,這情景與“行動敏捷、疾走如飛、機警”等描述的詞簡直風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