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時放下了小心髒的事,緣由,全來自於這條信息。
“在臨死前的一刹那,你覺得腦海中會想什麼?”
我想到阿紮他正對著夕陽發問的樣子。阿紮是我的鄰居,更是我的發小。既然住院那麼久應該會有好轉吧,自上一回見麵他還爬到了那棵比他高處幾倍的鬆樹上,如果再回到校園那架勢準定會被學妹瞧上。
心中不安,我在房間裏徘徊了一圈,然後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套上衣服就跑出了門,出了門才發現地上有好幾圈黃色的灰燼,不知是誰家剛燒過的紙錢。我特意繞道而行。騎上自行車,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出來在半空打著呼哨。才發覺天氣冷的根本不像初夏。
我上了唯一一條通向醫院且有路燈的大路,在迷蒙的黑夜裏,霓虹燈也仿佛卸了妝的女人一樣蒼白。
不知怎麼的,我心神不安。
我努力再快一點騎行,醫院周圍不見一個人,我看了看天空,星星和月亮都無影無蹤,風愈來愈大,從高處向下猛撲而來。卷起一些塵屑,在空中飛舞起來,哪家的塑料雨棚沒有安裝好,在大風中危險性地顫抖著,搖搖欲墜,發出巨大的聲響。
忽然我好像聽到了前麵發出的“嘭——”的一聲。那聲音很悶,像是哪家的花盆碎了。
我加快了腳步,在醫院五樓阿紮的那個窗口下麵的花圃中,我發現一個人倒在地上。
我屏著呼吸靠近了幾步,在樓前一盞昏暗的路燈下看清了那個人的臉,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紮的臉。
一攤暗紅色的血正迅速地從他的後腦勺下向外湧出。
阿紮的臉是那麼的清晰,白白的,一絲痛苦也沒有,像是得到了解脫,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卻隻說出了“勇敢”。我對他大喊,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扔下車子和阿紮一起癱在地上,順著樓層看上去,就像我冥冥中感覺到的小心髒就在五樓的那個窗口,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在我將要質問小心髒的時候,她已經從五樓到了醫院門口,我發誓,這是我用過的最快的速度,我一邊追,她一邊退到出了出醫院回家的路上,在我發覺的時候,我隻能遠遠看著阿紮,好多人把他圍起來,醫生,護士,警察好多的人,我沒有勇氣再靠近,沒錯,我不知道怎麼麵對。
失魂落魄是我現在的樣子,我哭了又停下了,我知道這很懦弱。
小心髒並沒有停留,她到了鬆樹下看著我,我看著她的眼睛,我走向她,這棵樹是阿紮爬過的最高的樹,小心髒消失了,就像她之前突然出現一樣,我有很多話要問她我甚至懷疑阿紮的墜樓和她有關係,阿紮怎麼會突然跳樓,我和阿紮還有約定,我坐下,坐在這棵鬆樹下。
我好像被拋棄了。
又是那句勇敢,不知道為什麼,人們說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勇敢”是一服萬靈藥,嚼碎了,咽下去,可以用來對付深夜在窗簾上顫抖發笑的樹影;可以用來對付冬天清晨必須離開被窩那一瞬間刺到人血液裏去的寒冷;可以用來對付找我麻煩的、比我高大的孩子們;可以用來對付那些麵目可憎的老師,以及,他們嘴裏猥瑣的宣告著的,這個世界莊嚴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