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時墨赴宴回來,還沒進門就已察覺到不妥,那些他布置的隱在暗處的人,竟然都不在自己應該呆的位置。一路急行進了院子,隻覺空空蕩蕩,心裏登時生出來一種風馬牛不相及的無奈之感,她果然還是離開了,為了離開,竟不惜委屈自己給了他這些時日的好臉色,讓他從心裏放鬆了警惕。
也就是這小小的一點放鬆,竟叫她找著機會逃跑了,這一次,他又要上哪兒去將人給找回來?
如風此時並不在,大約是追出去了,可如風明明守著,又如何讓她尋著機會離開?大約,也是著了她的道兒了吧。
他無力的在葉淺時常躺著的軟榻上坐下,搖了搖頭,嘴邊溢出一抹苦笑。生逢亂世,他想要與一人相守,竟然這般艱難。若有一日,天下一統,他無需籌謀算計,不用諸多隱瞞布置,不知,他們又會否有另一種可能?
然,一切皆是假設,那人,早已義無反顧的離去。
毫無眷念。
夜已深了,如風最後披著月色回來,一臉的懊惱與疲憊,見時墨坐在軟榻上似乎在發呆,走上前就要行禮認錯,卻被時墨攔了,“不用自責,她既已打定主意離開,不是今日也會是明日,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們,攔不住她的。”
說著,起身親自為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如風一見這茶杯就想起來葉淺也是這樣平靜的遞了一杯茶給他,然後他就動不了了。好在她還有些人性,並沒有讓將藥量下得很足,讓他也不過就虛軟了幾刻鍾不能動彈而已,還有時間在時墨回來之前出去找一找。
可她選擇今日離開,必然已經籌謀計劃了許久,又哪裏會讓他找到?況且,夜宮如今勢力蒸蒸日上,她又擅長易容換顏……要找到她,如同大海撈針。
“傳令,讓聽風樓加緊打探她的消息,不用驚動她,隻要曉得她安好就好。”時墨捏了捏鼻梁骨,“夜宮今時不同往日,定能護她周全,我若是再一味的追過去,隻怕她會躲得更遠,一輩子都不肯見我。”停了停,“我們出來許久,是時候回西楚了,明日向北辰皇室說明一下,咱們便啟程回去吧。”
如風驚訝的看著時墨,不曉得他為何今日竟這般看得開,若是擱在以前,少不得要將自己急得吐一兩口血才罷,遲疑片刻道:“真的,不管太子妃了?”
“她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如今又有夜宮依傍,管……”他苦笑了一下,“我如何管得了她?如今隻求她將平日裏那些聰慧靈巧都拾起來,早點想明白,回來管我罷。”竟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婦兒模樣,如風雖然覺得很不厚道,但還是很想笑一笑他此時的神情。
翌日,上官時墨一行人果然告辭離去,北辰皇室因夏侯景一事連帶逼宮之事忙得不可開交,倒也沒人發現西楚太子離去之時,少了一個葉家遺孤葉落。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不論是葉淺還是上官時墨,都已經在遠離北辰京都上千裏的距離。
上官時墨回西楚,葉淺無處可去,選擇去南冥國攪和攪和,畢竟四大國,她也隻有南冥國不曾去過。更何況,舒家本家正是落在南冥國,她不去見識見識,並且將那些尚未解開的迷局揭開麵紗,又怎麼心安理得的享受眼前短暫而虛假的安寧?
一路上走走停停,九影倒是很顧及著葉淺的肚子,反倒是葉淺似乎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隻要不覺得特別累都不肯讓九影停下來。她心裏其實很清楚,自己目前這個模樣,應該盡量縮短在路途上耗費的時間,隻有早一些到達南冥,才能將這些日子在路上的虧損補回來。就算提前生產,也不用太過擔憂,總比在路上的時候突然臨產要好許多。
好在肚子裏這一位,是個十分體貼的孩子,偶爾踢一踢她的肚子,偶爾伸個懶腰,其他時候安靜乖巧得像是不存在一樣。葉淺暗暗的想著,大約是個閨女,果然是貼心小棉襖。
因為帶著土豆和白豆,目標太過明顯,因此隻要有可能,他們都盡量選擇人煙稀少的路前行。若是遇到了林子,自然更好,還有讓土豆放飛一回自我的機會,在林子裏撒了歡兒的跑,跑夠了,追上葉淺一行人時,還不忘將嘴裏叼著的野雞、兔子、羚羊等野物叼到九影麵前放下,再傲嬌的一扭頭,狗腿的去討好葉淺。往往這個時候,一行人就能吃個野味改善改善生活。
白豆因吃素,對土豆的這般行為往往嗤之以鼻以眼以它豐腴的臀部。
這一日,眾人依舊穿行在林中,正走著,九影突然打手勢讓大家都停了下來。保護葉淺的十來人立即將她圍在中間,手中兵刃全部出鞘,警惕的看著四周。
葉淺雖不如九影等人有內功傍身,但此時林中肅殺的氣氛讓她也敏銳的察覺到危險就在附近,不由得用手護住小腹,對九影道:“若是交起手來,不用顧及我,我自有自保的辦法。”九影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此時心裏卻還是有些後悔沒有多帶些人跟著,對手是誰,有多少人,抱著怎樣的態度,他全都不知道。能安全脫身已是艱難,想要留一兩個人查問一番實屬異想天開。他又看了一眼土豆和白豆,白豆依舊穩穩的抱著土豆的脖子叼著它一撮毛,不同的是,此時兩個寵物都一副齜牙咧嘴的凶狠模樣,大有一副若有人敢來傷害葉淺它們就敢將他生吃了的氣勢。
雖然白豆吃素。
九影欣慰的點了點頭,覺得不枉平時葉淺對它們那樣好,曉得知恩圖報,倒是比許多人都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