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邊的連公公親自將雲霏姐姐送回琅舒殿,花宜姑姑也進芳菲殿看顧纖羽。而皇帝親自將我拖回了鏤月開雲館,還吩咐所有的宮人都不許進內室。
我從來都不知道皇帝的力氣有這樣大,手臂被他拖得好疼。是啊,自從予潤即位之後,我們就很少這樣麵對麵的接觸了。很多時候,都是予潤跟著朧月姐姐在母後的宮裏學習處理政務之事。可是,在我的記憶裏,予潤還是當年那個時常夢魘,時常跑到淑麗軒要我抱著他睡覺的小弟。
記得很多時候,敏母妃會讓珍縭姐姐來領予潤去敏母妃的燕禧殿玩,予潤總是會拉上我,要我陪著一起去,如果我不去他也不會去。他總是可憐兮兮地拉著我的袖子說:“韞歡姐姐,珍縭姐姐很凶,珍縭姐姐會帶我去玩小貓……”
大概是小時候珍縭逗熊,差點害死予潤的緣故,予潤總是很討厭珍縭,總是不喜歡和珍縭在一起玩。予潤喜歡積木,而當年在敏母妃的宮裏有最好的積木……
走進內室後,皇帝就在黃梨木桌旁坐定,開口就是:“是阿史那鷹自己跟母後和我說,要娶和睦帝姬的,母後和九皇叔也已經商量好了,後天就是黃道吉日,那天我會下旨冊封和睦帝姬為‘德寧長公主’,出降赫赫王子鷹格;而你,會封為‘晉陽長公主’下降澤州巡撫使風誠以,是洛陽節度使的二公子,也是穆寧駙馬的族弟。”
我的心驟然揪起,眼前一黑,卻死死地站住,好一會才緩過來,果決地說:“我不會嫁他的。”
皇帝麵無表情地抬頭:“那你要嫁誰?阿史那鷹?你不要傻了,他如果真的喜歡你就不會讓你不開心,也不會在你病了之後馬上就向母後求親,娶的還是和睦帝姬。他不值得你為他這樣。”
皇帝的話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地紮進我的心,疼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我的手緊緊抓住木椅的靠背,堅硬的木料把指甲磕得好疼好疼,卻也平撫不了心中的疼痛。
皇帝卻執起我握著椅背的手,放在兩掌之間,認真地說:“韞歡姐姐,你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你應該要找一個懂得疼你懂得愛你的人相伴一生。”
我的眼睛銜著晶瑩的眼淚定定地看著他,淒楚地問:“那麼你覺得風誠以就是懂得疼我懂得愛我的人嗎?”
“至少風誠以不敢讓你這樣傷心。”皇帝緊緊握住我的手,自信果斷的說。
是啊,有貴為皇太後的母親、有身為天下至尊的皇弟,就是平常的王妃王子都不敢對我有半分不敬,隻會一味地退讓,忍氣吞聲。
我倔強地仰起頭:“那不是真的,他們是怕我,是敬畏你和母後的威儀,他們至於我是臣子,不是夫君,我不會嫁給一個連真心話都不敢對我說的男子。”
皇帝握住我的手顫了顫,放開之後才淡淡地說:“你是皇室帝姬,應該明白要一個人對你說真心話有多難。”
“就是因為這樣,阿史那鷹才來得珍貴。”我認真地看著皇帝,果敢地說,“是,阿史那鷹是傷害了我,但是他對我說了真心話。你也說了這有多難。”
皇帝不服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看著我許久許久才開口:“皇姐,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有些人是真的喜歡你才不願意說出一些話來傷害你。阿史那鷹是遊牧民族的後裔,生性豪放,直言豪爽,他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說真心話,不止是你。”
“他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說真心話,不止是你。”皇帝的這句話在我的腦海久久縈繞。真的嗎?他真的是這樣實話實說,毫無保留的人嗎?
是啊,我們相識不過十來天,也許早在赫赫草原,在他的故鄉他就已經有心上人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對我說他介意我與他政治聯姻?他是在乎我的嗎?他的介意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介意我嫁給他,還是介意我因為要為玉姚小姨討個公道嫁個他?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情?
涵哥哥明明看得出來我喜歡阿史那鷹,也看得出阿史那鷹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勸我放棄阿史那鷹?他看出了什麼?還是……
一整個晚上我都在疑問和幻想中煎熬。
為什麼他要娶珍縭?珍縭真的願意嫁給他?為什麼不是我,我都說了即便是政治聯姻我也願意嫁給他,為什麼他不接受呢?
皇帝就這樣靜靜地陪著我,連懋妃的侍女請他回宮他都沒有理睬。隻是靜靜地,靜靜地陪著我坐著……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