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多奎原本就是從這兒由單位送到大學讀書的,有關人員很熟悉,加之掌權的又是一派的,他活動了一下,就由中學調到醫院當了醫生。說他一點不懂醫是冤枉他。他曾經跟一個中醫大夫學了點醫術,多少還是懂點的,礦區醫院的醫生又好當,急重病人轉入市醫院,一般的頭疼腦熱誰也會看,開個病假條就更不在話下了。就這樣,馮多奎當了幾年醫生,日子果然過得不錯。
這幾年,形勢變化很大。他那點醫術也混不下去了。社會上出現經商熱。於是,他不知道又通過什麼關係,從礦區醫院調到一個區工商所,由於幹得好,又調到市工商局,又堂而皇之地成了處長。這又是一個肥差。馮多奎坦言,他日子過得不錯,已經提前進入了小康。
馮多奎酒量不小,但仍然是過量了,走路跌跌撞撞。小喜子攔了輛出租車,把馮多奎扶進車裏。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搖搖晃晃下了車,拍著我的肩膀對小喜子說:“小喜子……你……放心……這是咱哥們,生死之交……工程的事,放心……”
對馮多奎這種自以為是的做法,我十分反感,但不便表示什麼。小喜子點著頭,唯唯諾諾地應著:“放心,放心,有你馮處長的麵子,我放心。”
馮多奎一把拉住我,要我也上車,跟他一塊回他家去坐坐。見他這個樣子,我本不想再跟他談什麼,可他拉住我不鬆手,我隻好答應了。
馮多奎住在一棟公寓樓裏,三層。一個走廊連著三個房間。這是當時最流行的格局。靠門的一間作客廳用,吊頂。牆麵貼著藍底條紋的牆紙,地上鋪著塑質地板革,乳白色的底色上有藍色圖案。這在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中期的臨陽市,算是豪華的裝修了。
馮多奎倒在客廳的沙發上,大聲喊道:“大娥,快倒水來!你看誰來了?”
“知道大娥吧?馮多奎睜著醉眼望著我。怎麼樣?我馮多奎夠意思吧,我還是把她娶來了。”
話音未落,一位中年婦女推門進來,沏了兩杯茶,在另一張沙發落座。
果然是大娥。一個十足的村婦模樣,全然沒有當年的風采。說實話就大娥那副尊容而言,在當時也不能說漂亮,是當年大娥那股青春少女的女人味,讓馮多奎神魂顛倒了。論說眼下她的著裝打扮也並不落後,隻是時髦的服裝仍不能掩蓋她那村婦的俗氣,但比當初可絕不遜色。
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馮多奎側耳聽了聽,說道:“是娟娟回來了。”又不耐煩地朝大娥一擺手,“去去去,你去吧,把娟娟叫進來。”大娥順從地起身走出去。沒一會兒,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她慵懶地將身子倒在了大娥坐過的那個沙發上,嬌嗲地叫了聲“爸爸”。馮多奎沒有應答,指了指我:“喊叔叔。這位叔叔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又朝向我,“這是我女兒,娟娟。”
我已經認出來了,她就是摔破雞蛋指認安本分要強奸她的那個女孩,而當時可萬沒想到她竟然是馮多奎的女兒。我不動聲色地說:“我們認識。”
馮多奎“謔”地坐直了身體,高興地說:“嗬嗬,你倆認識?好哇。你怎麼認識的?”我說:“你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