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有一股風吹過來,簡素雪打了個寒顫,她抬手取下頭上的銀釵將火苗剔得更亮一些,而後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荷包,滿意地露出了一絲微笑。她想象著凡兒收到這個荷包時的樣子,眼梢嘴角便都是笑意。但很快,這笑容便慢慢收斂起來,在燈影的淡淡映襯下更加燦若星辰的雙眸中蒙上了一層輕愁。
突然,門被人大力撞開了。簡素雪嚇了一跳,瞪大了雙眼向門口望去,卻是江夜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江夜眼神有些渙散,直直地盯著她手中的東西。簡素雪見狀慌忙將荷包揣進懷中放好。江夜笑了一下,快步向她走來。
人還未到近前,簡素雪先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兒。她皺了皺眉,雙手被快步逼近的江夜牢牢抓住。
江夜湊到她眼前,睜大雙眼,似乎是在仔細打量她。他身上的酒氣混合著淡淡的龍涎香氣,並不難聞,簡素雪下意識側開臉躲避著他的氣息。江夜似乎被逗笑了,歪著腦袋想了想,不滿地將她的臉挪回來正對著他,大著舌頭說道,“你嫌棄我!”
他這個樣子如孩童耍賴一般,簡素雪無奈,隻好哄著他,“你喝多了,我叫人扶你回去休息!”說著簡素雪已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轉身便要去叫門口那兩個侍衛。
剛走出一步,手臂卻被人拉住,簡素雪隻好停下腳步回過頭。江夜將臉靜靜貼在她的手臂上,閉著眼睛。他的所有尖銳和防備都暫且被鎖在合起的雙眸中,此刻的樣子看起來分外安寧。秀氣的雙眉舒展開來,長長的睫毛靜靜垂在眼下,高挺的鼻梁讓他的側臉更加生動,薄唇上隱隱彎起一個微笑的弧度。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簡素雪以為他睡著了,小心翼翼地試著抽出胳膊。胳膊剛動了動,那抓在她手臂上的雙手便有力而不容拒絕地止住了她的動作,“朕哪裏也不去。”
他為何偏偏放著那麼大的寢宮不回,整日要跟自己擠在這小小閨房之中?紫綃已經回去休息,他又醉成這樣,簡素雪一個人實在照顧不過來。隻好無奈勸道,“皇上,我這裏沒有下人伺候,恐委屈了皇上,請皇上還是回寢宮去吧!”
“我不回去!”江夜閉著眼睛嚷道,“那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簡素雪啞然失笑,“皇上要什麼沒有?”
“那裏沒有你!”江夜吼了一聲抬起臉,雙眼紅紅地注視著簡素雪,眼神複雜地重複道,“那裏沒有你!”
簡素雪呆愣了許久,靜靜地移開視線,小聲道,“皇上,我還是扶您去休息吧!”
“素雪!”江夜反手抓住她伸過來的手掌,“回到我身邊好嗎?”
那雙醉意朦朧的雙眼中寫滿了殷切的懇求和似乎不堪一擊的脆弱,簡素雪在這樣的注視下有幾分恍惚,最終還是推開他,“皇上,您醉了,說的話我也不會當真的。”
“我清醒得很!”江夜眼中一片痛苦的坦然,“你的事情我可以統統不在乎,孩子我也可以接納,給他一個皇子的身份,你回來好不好?”
江夜已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夢中。若是在夢中,眼前人的臉龐為何如此熟悉而真實。若不是在夢中,他為何又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已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回,他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來到這裏,對著空無一人的空氣和冰冷的畫像胡亂地說著醉話,全都是乞求的、拋棄尊嚴的,是清醒之時他絕不會說出的話。
聽他提到修凡,簡素雪頓時如墜冰窟,她的臉色瞬間蒼白,更奮力掙脫江夜的束縛。
喝醉的人是沒有理智的,江夜雙手更加用力,像是鐵箍一樣抓牢她,整個人壓了上來。手腕被攥得很痛,簡素雪能聽到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她咬緊牙一聲不吭地忍受著。
第二天簡素雪很晚才起床,江夜早已離開,紫綃也沒來叫她。簡素雪忍著渾身的酸痛坐起身,發了會兒呆,拿起紫綃放在床頭的換洗衣裳。穿衣服的時候簡素雪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細細辨了辨,味道卻是來自她的身上。隻見手腕上淤青的地方已經抹上了淡淡的透明藥膏,散發著幽幽淡香。她扭頭看了看梳妝台上,果然放著一個小小的瓷瓶。
紫綃幫她梳頭的時候她一直盯著銅鏡中的那張臉。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如今這個樣子,但這麼目不轉睛地盯住看的時候卻突然生出一種恍惚夢中的不真實感來。但那雙眼睛,今日卻格外明亮,不知是不是因為窗外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