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江夜果然再也沒來找過她。不見也好,免得簡素雪見到他也尷尬。那晚的事成了兩人心中一個心照不宣避而不談的秘密。江夜也沒再傳召人侍過寢。簡素雪想到他那晚吻她之前說的那句話,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隻覺心中忐忑之餘還有些喜悅的小泡沫從胃部緩緩翻騰著湧上來。
她的身體基本已無大礙,這天跟她下棋之時,白羽突然道,“我要走了!”
白羽的神色很自然,甚至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棋局上。簡素雪手中的棋子卻“啪”一聲落在了棋盤上。
但很快簡素雪便收起驚愕,笑著撿起那枚棋子,“手滑,這個不算悔棋吧?”
白羽笑了笑,如他們平日一般嚷嚷道,“落子無悔,你可不要故意耍賴啊!”
兩人雖故作輕鬆,但這盤棋卻下得心不在焉起來,到最後竟然打成了平局。
誰也沒有再來一局的意思,兩人都低頭沉默著。簡素雪明白白羽遲早要走,隻是這段時間她已習慣了有他的陪伴。但他本就如閑雲野鶴般自由,不該困於這深宮之中。
半晌,簡素雪才輕聲問道,“什麼時候?”
“陛下已經答允了。”白羽頓了頓,“明日。”
簡素雪沉默了片刻,抬頭問道,“你想不想聽我彈琴?”
對麵的女子正專心低頭撥弄著手中的琴弦,正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好好看看她。她今日隻簡單將額發挽起,一條細細的淡藍色垂珠纓絡從額頭繞過,如深海般的垂珠正好落在她的眉心,於凝眸處熠熠生輝。頭發如黑曜石般,有兩綹垂到臉側,隨著她彈琴的動作而輕輕飄動。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了,白羽近乎貪婪地看著她,仿佛想將她的樣子印在腦海。
直到一曲將畢,白羽還沒回過神來,直到接觸到簡素雪的視線他才局促地移開視線。
簡素雪手在琴上將要彈出最後一個滑音,白羽不知哪裏來的衝動,突然說道,“素雪,你可願與我一起......”
他的聲音被進入收尾的高音湮沒。琴音稀落,簡素雪收回手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你可願與我一起走一會兒。”白羽笑了笑。
兩人一路無話,沉默著走回了白羽的住處。到了門口,白羽微笑著打破沉默,“我到了,多謝你陪我走這一路。”
簡素雪笑著搖搖頭,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應該是我謝謝你,一路保重!”
白羽笑著點點頭。“那......”簡素雪說道,“我走了!”說完便轉過身。
往前走了兩步,白羽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簡素雪回過頭,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
白羽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像是下了決定,“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簡素雪愣了愣,隨即展眉笑了,“好啊!”
白羽緩緩地走了過來,步履輕緩,到她麵前之時卻突然不知所措起來,眼睛不看她,傾過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白羽清新的氣息充盈鼻端,簡素雪有些微的觸動,伸出手輕輕回抱住了他。
“萬事小心!”放開她之前,白羽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晚上,簡素雪早早摒退了下人,獨自一人掌著燈走回寢宮。天氣越發涼了,即使屋裏燒著暖爐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在她彈琴之時白羽說的那句話她其實聽到了。白羽說的是,你可願與我一起出宮?拋開宮中的紛紛擾擾,於江湖山川之中盡情暢遊釋懷,她何嚐不想,但心中裝了這麼多沉重的負擔又如何能拋下一切自在逍遙?一想到出宮以後便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她心裏便一陣煩亂。即使他曾做過這麼多令人不能原諒之事,但簡素雪隻要一想到那晚他訴說自己身世之時眼中的落寞就無論如何也無法恨他。
將桌上的油燈點燃,簡素雪正要起身去關窗戶。眼前驀然出現的黑影嚇得她一腳踢翻了麵前的木凳,差點將手中的燈扔到地上。
待看清了來人,簡素雪慢慢平伏著劇烈的心跳,彎下腰將那個凳子扶起來放好,嗔怪道,“皇上半夜不告而潛入別人寢宮,此等偷摸行為可不怎麼光明磊落?”
“那如何才算光明磊落?”江夜的聲音聽起來比窗口的風還要陰寒,“青天白日無所顧忌地與男子摟摟抱抱,這難道是一個公主該有的德行?”
“你說什麼?”簡素雪生氣地擰起眉頭,“江夜,你又在發什麼神經?”
江夜走出來,他的臉一半仍隱在暗處,“這麼舍不得白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