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再久也終有醒來的時候,簡素雪睜開眼,紫綃把她扶起來,身子靠著被子。
鼻端聞到熟悉的清甜的藥味,她體內氣血翻湧,幾欲作嘔。紫綃沒注意到她難看的臉色,起身把屋中火爐上溫著的砂鍋拿了下來,將濃濃的湯汁倒到碗中端到簡素雪床邊。
“這個是白先生吩咐的,把藥溫著,以便小姐一醒來就能喝到。藥裏麵加入了一些溫補的藥材,小姐現在身體太虛了。”紫綃說著眼中不禁流露出心疼。
“上次小姐受了刺激昏倒已經讓紫綃很擔心了,這次......”紫綃說到這裏突然睜大了眼睛,像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猛地捂住了嘴巴。
簡素雪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紫綃,你跟我說實話,紅裳她到底怎麼了?”
“這個,我......”紫綃支支吾吾,慌忙把藥碗遞到簡素雪麵前,“小姐還是先把藥喝了。”
聞著那藥香簡素雪心中一片混亂,她的腦海中似乎出現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場景。殘陽如血,胸口插著劍的紅衣絕世少女身下的土地被鮮血染紅,如同躺在一大片妖豔的罌粟花叢中,淒豔而絕美。
“紅裳死了,她死了是不是?”簡素雪緊緊抓住紫綃的衣襟喃喃道,視線卻並不落在她身上,隻是望著眼前的一片虛空。
“小姐,白羽說你不能受刺激。你這次又昏迷了這麼長時間,臉色一天天變得憔悴,紫綃看了很心疼你知道嗎?”紫綃擔憂地說道,急得眼淚掉了下來。
簡素雪恍若未聞,隻是喃喃重複著,“紅裳死了,她死了......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也不在了......”
任紫綃說什麼,簡素雪似乎都聽不見,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看到簡素雪似是發了癔症一般,紫綃慌忙跑了出去,邊跑邊衝門口立著的楚淩煙喊道,“我去請白先生,你先幫忙照看著小姐。”
看了看簡素雪,她正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楚淩煙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來她堂堂一個前風滿樓總掌櫃,為江夜招致各路英豪,結交京中達官貴人,將風滿樓發展成京城第一大樓,沒想到現在竟淪落成了伺候人的丫鬟。
罷了罷了,隻要是主上吩咐之事,事無大小她都要盡全力做好。楚淩煙正要走上前去,簡素雪卻變得格外安靜起來。她的臉色比起適才似乎又蒼白了幾分,突然,她俯下身去,對著床頭的白瓷痰盂嘔了起來。昏迷期間一直未進食任何東西,她的胃中空空的,隻吐出一些酸水。
簡素雪感覺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酸水陣陣上湧,吐到後來,已然吐不出酸水,似是黃膽破了一般滿口苦澀。
不知吐了多久,簡素雪感覺背上多了一隻手,輕輕拍打著她。她起身急握住那隻手,“紅裳其實沒有死對不對?紫綃一定是看錯了!”
落入楚淩煙眼中的那雙依然明亮澄澈的眸子裏盛滿了哀痛,眼神那麼脆弱,仿佛隻要吹口氣便會如琉璃般散碎一地。楚淩煙很小的時候便被家人賣掉,後來更是連爹娘的模樣都記不起來,她當然不能理解那種失去親人的哀痛,更不知該怎麼安慰眼前的憔悴佳人。
“你們都知道對不對?為什麼隻瞞著我一個人?”簡素雪咬牙撐起身子,顫抖著問道。
“是我讓他們先瞞著你的。”門口傳來一個聲音。簡素雪抬眼望去,卻正是一身紫金長衫的江夜。
江夜邁步走了過來,到床邊低聲對楚淩煙道,“你先出去吧!”
楚淩煙應聲走了出去,隻剩下站在床邊的江夜和一臉茫然的簡素雪。
良久,簡素雪才抬起頭看著江夜道,“紅裳是如何死的?”
“這個......”江夜目光閃躲,“你當真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她躺在血泊中,身下的血比她身上的衣服顏色還要鮮紅,染紅了大地。”簡素雪呆呆地盯著身前的一點,突然,她痛苦地捧著頭,“我記憶中隻剩下一片殷紅,其他的我如何也想不起來。”
“好了,想不起來就不要逼自己了。”江夜扶著她的後腦勺,輕輕將她靠入懷中,“不要想太多,紅裳的事我以後會給你一個交待的,當前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
連哄帶迫逼她喝了一碗粥,她的臉色恢複了一些。折騰了半天,簡素雪已是疲累不堪,再加上藥效發作,她再次睡了過去。
江夜又在床前守了一陣,才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出了簡素雪居住的東暖閣,江夜徑直去了西暖閣的一間偏房。西暖閣平時無人居住,隻用作書房,屋內自然不如東暖閣暖和。
房門口,楚淩煙一身利落的紫衣,抱肩立在門口。江夜衝她點了點頭,徑直走到屋中。
此刻,在書房冰冷的地板上,正跪著一個粉色宮裝少女,她低著頭,平時那雙靈巧的雙眼此時隻愣愣地盯著地麵。
江夜姿態優雅地走到少女麵前的雕花椅上坐下,閑閑問道,“你可知罪?”
紫綃仰起頭,平靜道,“因為紫綃的失誤差點害了小姐,紫綃對不起小姐。但江公子又有何立場來質問紫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