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馬車裏,坐著一男一女。女的枕在男人的腿上,安靜的躺著,無知無覺的安逸。那男人愛憐的扶著懷中女子的長發,多少年了,安寧,這是你離我最近,也最安靜的時候呢。
九王爺李晟帶著滿足的笑看著自己懷中的女子。在外,他是萬民敬仰的戰神,是父皇寵愛的皇子,是母後最寵的兒子,是皇奶奶最喜歡的孫子,同時,他也是那個跟自己親哥哥愛上同一個女人的傻子。北門一戰,三哥落崖之前已經身中數箭,自己趕到的時候,也隻來得及看見他被敵軍包圍,寧死不屈自己跳崖的一幕。那一年,他十八歲。
他發狂一般的去複仇,把所有擋路的人全部殺掉。滿腦子想的,除了自己的三哥,還有那個女人,那個在宮裏,等著自己的哥哥回去娶她的女人。那個,已經被父皇指給三哥當正室的女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城牆上,底下滿滿的都是歡呼的士兵。他看著夕陽餘暉,傷者死者都在哀嚎。他知道,自己打贏了。
就算如此,哥哥也回不來了。
他派了兩千精兵下山去尋找,沿途所有可能會被水流衝過的地方都找過了,最後,找到的隻有三哥盔甲的一部分,以及他從不離身的彎刀。最後,一無所獲的他,將它們葬在了懸崖的角落,那個自己三哥墜落的地方。
回到皇宮之後,他拖著渾身的疲憊和血腥味,來不及休息,就趕到了那個女人住的地方。從進入院落就看見的滿地狼藉,到越走近越安靜的死寂。他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遠比在戰場上,看見那千軍萬馬衝過來要取自己首級的那種驚嚇,比看見自己三哥墜崖的時候的絕望,都要更加嚴酷的恐慌。他怕,怕那個女人,會從此了無生機。
隻是當他闖門而入的時候,那個渾身狼藉,血跡斑斑的女人,居然在安靜的整理房間。她不管已經傷痕累累的手指,還要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那一刻,他真的崩潰了。
他跪下來求他,他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在斷斷續續的懇求:“安寧,安寧,求你了,求你了,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麼,安寧,先喜歡你的那個人,明明是我,安寧,你最先喜歡的,不也是我麼……”
周圍有很多人在說什麼,他都不在乎。他眼中,隻有那個蹲在地上收拾雜物的女人。
直到,那個叫安寧的女人,用最平靜的聲音,哭過尖叫過,不甘過絕望過之後的,沙啞的聲音開口,冷漠的對自己說:“九王爺,請你回去。”
他就知道,安寧一定會生自己的氣。他就知道,自己當年的那次錯過,會成為自己一生的痛。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掌中有些濕潤,居然是在自己懷中安睡的女子,不知道是何時,居然已經哭得淚流滿麵。
李晟心裏一緊,忙去拭淚。手剛碰上她的臉,那雙總令自己失神的眼忽然睜開,李晟難得的慌亂之間,那女子就已經掙脫了自己的懷抱,獨自蜷縮到巨大馬車的一角。
“安寧,安寧,你怎麼了,說話。”李晟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個縮在角落的瘦弱身影。這些年,她似乎一直在瘦下去,從前那個活潑的女子,如今正在逐漸枯萎下去,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他可以去擊退二十萬的軍隊,卻對麵前這個背對自己哭泣的女子毫無辦法。
“安寧!”李晟終於還是沒有了耐心和等下去的勇氣,他將蜷縮著的女人抱進自己的懷裏,任由她在自己的懷裏掙紮尖叫。無所謂了,其實自己早就該伸出手。
毛小寧感覺自己簡直就要被李晟這個傻子憋死了,懂不懂安慰人啊,抱這麼緊幹什麼,力氣大了不起啊!
“李晟你放手,我頭疼。”毛小寧感覺自己是吼出來的,可是聲音的效果卻是細如蚊子叫,簡直就是嬌弱的撒嬌狀態。
還好效果不錯,九王爺終於意識到自己用力過猛,瞬間就鬆開了力道,卻沒有鬆開懷抱,讓毛小寧穩穩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有沒有好一點?”九王爺又開始有些手足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