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半個時辰……
卓一白失去了耐心,憑著青音的武功,他怎麼可能找不到自己呢。
有些絕望的卓一白的再次叫了幾聲,如果青音再沒有反映,他就不等了。
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這一次,依然沒有動靜,卓一白徹底失望,看看天,搖搖頭,隱身在黑夜中消失不見。
他不知道,在青音身上到底發生了事情,而是幾年的感情,一朝拋的一幹二淨,這個人,還是青音嗎?難道他失憶了,把所有的過往都忘記了?
想到這裏,卓一白心中一凜,或許,是有這個可能的,不然,憑著他對琉菲的一往情深,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答應迎娶蒙京哥,然後又和他生下孩子。
他寧願是這樣一個結果,這樣,琉菲便不會再傷心下去。
身體上的傷痛可以治愈,心裏的傷痛,卻會隨著歲月的累積,更深,更痛,痛徹骨髓,尤其是相思之痛,他懂,非常懂,因為,他的相思之痛,已經隨著歲月的累積,融進了他的骨頭,他的血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每日,每夜,如影隨形。
回到客棧,卓一白倒頭躺下,卻毫無困意,想著如何回去跟趙慎交代,日後,見到琉菲的時候,要不要說出今天的情況。
第二天一早,卓一白很晚才起床,收拾了一下,準備退房,這次,白來了。
轉身下樓,看到一個人,“楊順。”
變得黑瘦的不成樣子的楊順。
“你怎麼在這兒?”
楊順看到熟人,頓時熱淚流淌。
卓一白想著,暫時不能退房了。
兩人回到房間,楊順率先開了口,“卓公子,你怎麼到了這裏?”
“我來見青音。”
“青音,他現在已經做了駙馬,還能見到嗎?”
卓一白苦笑著搖搖頭,問楊順,“我記得琉菲讓你去請一個人,這麼長時間也不見你回去,怎麼回事?”
楊順仰天長歎,神色變了幾變,終於恢複了鎮定,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他受了琉菲之囑托,千辛萬苦來到布拉馬之後,便病倒在了布拉馬,這一病,就是大半年,險些命喪於此,幸得布拉馬有位好大夫救了他。
病愈之後,他進了茫茫雨林。
身懷武功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懼,在浩瀚的叢林裏,他像一隻無頭蒼蠅,胡亂的走著,琉菲給他的地圖,根本就像是一張廢紙。
好幾次,他死裏逃生,卻依然沒有發現琉菲指給他的那條路。
後來,他輾轉打聽到大宋的一些消息,心中更加急躁,想回去,沒有盤纏是小事,沒有辦成此事,他有什麼臉麵回去。
於是,他一次次走進叢林,再出來,再進去,如此往複,總算對叢林有了一絲了解,這次,他是來賣藥材,沒了盤纏,就在叢林深處找藥材,賣了藥材,有了盤纏買東西,然後再進去深一點。
現在的他,和當地的布拉馬人,沒有任何區別,說起當地話,非常流利。
卓一白把外麵發生的事情又跟他說了一遍,驚得楊順瞠目結舌,半天沒有變換表情,半晌,他才搖頭表示不敢相信。
聽說卓一白要見青音的目的,楊順道:“就算時間到青音也沒有用,青音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現在武功盡失,他……”
“什麼?武功盡失!”
卓一白寧願是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了,他怎麼也不能相信,青音會武功盡失,青音的武功,他是知曉的,誰人有本事,能讓他武功盡失。
“嗯,具體的不知道,那次我剛剛回到布拉馬,正趕上花山節,那次,在花山節我看到了他,我是外地人,不願湊這個熱鬧,就遠遠看著。
蒙京哥和他坐在花海之中,說來那個蒙京哥,的確是傾國傾城,花山可能沒有搭好,兩人同時墜落下來,按照青音師傅的武功,兩三丈距離,根本算不得什麼,孰料,青音沒有用輕功,那次,摔斷了腿。後來我打聽到,他躺了半年才好。當時我很奇怪,他怎麼不用輕功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失了功夫,否則以青音對王妃,哦,不是,琉菲的癡情,怎麼可能放棄琉菲娶一個異族女子,那女子雖然貌美如花,但琉菲與她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卓一白暗暗點頭,原來如此。
卓一白受了脅迫,琉菲毫不知情,從而導致這一對鴛鴦各自飛。
不知道琉菲若是直銷真相,會不會趕來救他。
情,是世上最絢爛的多姿的,也是最讓人溫暖的。
唯有愛情,它不是博愛的,正因為它的自私,才造就了無數美好的愛情。
正因為它的自私,才會使很多情侶勞燕分飛,因為陷入愛情的男女,是最盲目的,最沒有頭腦的。
他該如何做?不管之前的青音對琉菲如何,他現在和蒙京哥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家,有了屬於他們的孩子,拆散他們,不是卓一白之所願,他也做不來。
無論如何,還是應該見他一麵的。
卓一白給楊順安排在自己隔壁,兩人商量,這兩天想辦法見一見青音。
青音雖然沒有了武功,但身邊有大批的護衛,蒙禪定對他十分看重,想見他一麵,絕非易事。
卓一白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曆,不禁又是一聲長歎。
吃過飯,兩人在街上閑逛。
楊順幫著卓一白買了幾身當地人穿的衣服,兩人走在街上,倒也不是那麼惹眼。
楊順仔細聽著當地人的閑談,希望從中能夠得到有用的消息。
走過一條長街,卓一白有些口渴,便在一個茶攤坐了下來。
兩人要了香茶,邊喝邊掃視著四周。
茶攤前麵是一一片草地,草地再往前,就是鬼主府。
鬼主府門前,守衛森嚴,不時有人進出。
楊順用當地話問道:“今天鬼主府好像很熱鬧,有什麼事兒嗎?”
茶攤老板掃了一楊順,漫不經心的說道:“聽說是那個駙馬病了,找了很多郎中都沒治好,鬼主急得都要殺人了。”
送了茶,攤主接著說道:“你是郎中嗎?聞著你一身的藥味,你要是郎中,就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得一大筆賞錢。”
楊順哭笑不得,前一句他說鬼主急得要殺人,後一句卻說有一大筆賞錢,沒了命,錢還有何用?
不對,楊順怔住了,再看卓一白的表情,也如是。
因為他們都想起一件事,青音,是醫道高手。
兩人心中同時生出一個念頭,互視一眼,點點頭,再也沒有了喝茶逛街的心情,起身回到客棧。
回到客棧以後,兩人決定化裝成郎中去探視青音。
到鬼主府門口,門口的侍衛一聽是來給駙馬治病,馬上放行。
自有人帶著二人進了鬼主府後宅,來到青音所在的房間。
青音躺在床上,一如往昔,麵目冷峻。
蒙京哥坐在床邊,垂頭不語。
聽到有人前來,蒙京哥起身,這一對視,二人發現,蒙京哥的眼睛是紅腫的,顯是剛才哭過。
楊順的易容術比之前些年更加精湛,兩人都是五綹長髯,藍色長袍,一副遊方郎中打扮。
“你二人不是本地人?”
“我們是從中原來的,那裏連年戰亂,我們兄弟二人隻好遠走他鄉,尋找一個安定的所在。”
躺在床上的青音一聽中原二字,立刻眼眸閃光,身子動了動。
卓一白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青音的一舉一動。
此時,卓一白說不出的心情複雜,青音現在的舉動表明,他應該是有苦衷的。
“公主,可否先行出去,在下也好方便為駙馬診治。”
蒙京哥一怔,點點頭,“也好,靜待先生佳音。”
蒙京哥回頭看著床上的青音,柔聲道:“夫君,我先出去,如果有事,盡管喚我一聲。”
青音並未應聲,臉上的肌肉都沒有動一下。
卓一白和楊順更加了然,奈何,現在物是人非,一切,怕是已經無法改變了。
卓一白伸手搭脈,淡淡道:“駙馬,你這病,怕是心病吧?”
青音聽到他的聲音,眼中精芒畢露,凜凜看向卓一白,卓一白笑道:“駙馬,可還認得卓一白。”
青音低呼出聲:“卓一白。”
卓一白點點頭,傳音入密,“青音,我們是特意來找你的。”
青音苦笑,特意來找他,找他有何用?他現在是廢人一個。
“青音,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青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反過來問道:“卓一白,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嗎?”
“何事?”
“你幫我去找菲兒,可以嗎?她一個人還在叢林裏……”
卓一白打斷他,“她不在叢林裏,她給你生了兩個孩子,不過……”卓一白不想再說下去,青音卻急了,孩子,他和琉菲的孩子!
如果當時知道她有了身孕,怎麼會糊塗的離開,以致釀成今日的苦果。
“卓一白,求你告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卓一白長歎一聲,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青音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不停的哆嗦,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今時今日,他還有何麵目去麵對琉菲,麵對他的孩子,她嫁給哥舒達,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這怨得了誰?
青音高挺的鼻梁上那雙黑如點墨的眼睛,徹底失去了光彩,麵如死灰,此刻,他真的想死,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他們談話的時間過長,等候在門外的蒙京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敲敲門邊,問了聲,“二位先生,我夫君的情況如何了?”
三人俱是一凜,青音的情況,他們還不知曉,現在走了,還不知以後有沒有機會進來。
青音低聲道:“我現在的情況,隻有一個人能夠醫治。”
卓一白脫口道:“是不是張神醫?”
青音點頭。
“明白了,青音,我會帶著張神醫回來。”
卓一白起身,具體情況,他也不知道,畢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琉菲。
“青音,你現在是不是隻能躺在床上了?”
“不是,我說,你記。”
楊順趕緊鋪開筆墨紙硯,卓一白筆走遊龍,飛快的寫著青音開出的藥方。
“你們三天後再來一次。”
卓一白點頭,這次時間夠長了。
楊順請蒙京哥進來,卓一白從容道:“公主,這是在下給駙馬開的藥方,連服三天,自會有好轉,三天之後,我再換一副藥方,駙馬就可下地行走了。”
蒙京哥大喜,命丫鬟拿了一包銀兩,賞賜給二人。
“二位先生,這幾天,就麻煩先生住在這裏,三天以後,駙馬的病情穩定以後,自會送二位出去。”
二人一怔,心裏卻喜不自禁,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公主,我們的行李還在客棧……”
“沒關係,你們去一個人,讓侍衛跟著去取回來,巴絲,去準備客房。”
“是。”
青音與卓一白視線相撞,而後,青音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