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京哥渾然不覺,兀自喋喋不休地說著,琉菲此時突然有一種被人搶走最心愛的東西的感覺。
青音冷冷道:“菲兒,差不多了,走吧。”
青音默默的向前走著,蒙京哥跑了兩步,追上青音問道:“青音,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青音冷冷道:“對不起,我已經有妻子了。”
“真的嗎?”蒙京哥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能夠不受自己容貌誘惑的男子,還是有妻室的。
一時間,三人陷入沉默,直至回到太和城內,蒙京哥才說道:“我們烏蠻人最討厭別人說假話,青音,如果你騙了我,會受到天神懲罰的。”
青音冷冷睨了一眼蒙京哥,緘默不語。
城樓上高懸的燈籠照出青音那張冷若冰霜的麵孔,蒙京哥竟待愣住了,這個男子雖然貌不出眾,但他那雙眼睛,卻如深穀幽潭一般,黑不見底,隻看一眼,便覺得冷冽入骨。
但最吸引蒙京哥的是他的氣度,沉穩,雍容,內斂,高貴。站在他麵前,京哥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形容這個男子,所有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他得十分之一好。
京哥拉了拉身邊的琉菲,問道:“曹非,你的師父今年多少歲?”
“40歲。”琉菲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想把師父說的再老一些。
京哥顯然是不相信的,她搖頭道:“曹非,你在騙我,我看他最多隻有二十幾歲。”
曹非笑道:“我騙你做什麼,師父真的是四十歲了,現在是夜裏,你看不到他臉上的皺紋,自然覺得他年輕,若是你在白天看到他,說不定會喚他爺爺呢。”
京哥忙看向青音,青音卻大踏步走了,並怒氣衝衝的喝令琉菲快走。
在琉菲最想不到的時候,青音發了脾氣,有些意外的吐吐舌頭,低聲對蒙京哥說道:“對不起,我現在走了,後會有期。”
京哥有些不舍,問他們住在哪個客棧,琉菲說了客棧的名字,京哥點點頭,跟琉菲說明天中午去找她玩兒。
琉菲同她揮手告別,京哥獨自離去。
師徒兩人回到客棧,沉默了一路的青音這才沉聲道:“菲兒,不要隨便交朋友,尤其是烏蠻女子,他們的性子很古怪,一旦招惹上,後患無窮。”
琉菲俏皮的說道:“師父,你沒有看到蒙京哥那張臉嗎?想不到烏蠻的女子竟如此美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孩子。”
青音哼了一聲,“菲兒,你自己不知比她美多少倍,用得著去羨慕比人,那個女子姓蒙,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是烏蠻最大的鬼主蒙闡定的家人,我們還是少惹為妙。現在天也快亮了,我們這就退了房,離開太和城。”
琉菲又驚又喜,心內五味陳雜,最後,喜悅壓倒了一切,因為師父說她才是最美麗的。
須臾間,琉菲想起嫂嫂給羲之講的那個故事,凶惡的後娘問魔鏡,誰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魔鏡所說的答案,令那個歹毒的王後起了殺心,屢次三番想辦法要殺掉那個白雪公主。
羲之不喜歡那個故事,她很喜歡,她覺得後娘本來就和歹毒是同義詞。
現在師父說她才是最美麗的女人,是不是在哄她開心呢?
不管怎麼說,師父是不喜歡那個蒙京哥的,琉菲越想越開心,師父果然不同於那些凡塵俗世的男子,如果是趙慎看到蒙京哥,肯定會被蒙京哥的美貌所迷惑。
琉菲聽了師父的話,收拾行李準備上路,臨走又覺得不妥,跟客棧的夥計交代說,如果有人來找,就說他們有急事先走了。
兩人策馬出城,琉菲的心情說不出的好,師父不為美色迷惑,說明師父真的不想娶親。
倒是青音,一路上很沉默,琉菲和他說話,他就懶懶得回一句,兩人走了一個時辰,青音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琉菲有些生氣,師父從來不會這樣對她的,自己是好心,又沒有做錯什麼,幹嘛這樣冷落她。
琉菲勒住了韁繩,跳下馬來到路旁,在大樹下坐下,背朝著大路,獨自生悶氣。
青音不見馬蹄響,回頭看了一眼,趕緊轉回來,跳下馬來到琉菲身邊問道:“菲兒,怎麼了?”
“師父,你在給我臉色看嗎?你不喜歡蒙京哥就算了,我們已經出來了,你為何還拉著一張臉,你有心事從來都和菲兒說的,現在怎麼變了。”
青音籲出一口長氣,低頭看看一臉委屈的琉菲,坐在了她的身邊,“菲兒,師父的確是生氣了,師父不喜歡也不希望你把我推給別的女人,而且,你總是把一切事一切人,都想的很美好,這世界,很殘酷,並不是說貪官汙吏才是壞人,還有一些人,比他們更壞。這世上,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所以,不要隨隨便便和別人交朋友,不認識,不了解的人,盡量避而遠之,好嗎?”
琉菲靠在青音肩頭,聲音裏有淺淺的哽咽,“師父,其實,從蒙京哥說喜歡你的時候,我就後悔了,他們烏蠻的女子,太豪放了,剛剛見麵,就說什麼喜歡對方的話,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那樣的女子,也配不上師父。隻是,師父,你心裏有事能不能先告訴我,不要對我這樣不理不睬的,你今天都沒有對我笑過,又像一座冰山了。”
冰山,是寧黛私下裏給青音起的綽號,寧黛說,她的相公,是一座暫時休眠的火山,青音,像一座還沒有靠近就發寒的冰山。
那一天,寧黛意味深長的拍著琉菲的肩膀說道:“菲兒,這座冰山能否融化,全靠你了,這個任務,任重道遠,征程漫漫,你可要堅持住啊。”
琉菲聽得一頭霧水,冰山?她怎麼不覺得,師父這個樣子,挺好的,怎麼能把師父和哥哥那塊鐵板相提並論呢,隻有嫂嫂才會認為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青音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起身拉起琉菲道:“菲兒,師父以後不會把心事埋在心底,好了,我們走吧,明天我們就可以到石城了。石城的板鴨,天下聞名,你不是早就想吃了嗎?”
琉菲點點頭,心情豁然開朗,飛身上馬,對青音笑道:“師父,我們來比賽。”
青音剛答了一聲好,琉菲的白雲已經躥出很遠。
好在路上人不多,青音揚鞭催馬,追趕琉菲。
石城不如太和城大,也沒有太和城熱鬧,但琉菲覺得石城的風景要比太和城美多了。
一路上,一條條如玉帶一般清澈的河流靜靜的淌過這片美麗的土地,遙看四野,山巒疊翠,雲遮霧障,叢林密布,鳥鳴聲聲,恍若世外桃源。
進了石城,琉菲牽著馬四處張望,這裏的人,還是以白蠻居多,間或看到幾個烏蠻人,宋人。
兩人先找了客棧,安頓好馬匹,琉菲就催著青音快點出來,她似乎已經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香味了。
兩人進了一間館子,剛剛坐穩,琉菲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你們這裏可有板鴨。”
小兒二笑道:“公子,您進門的時候沒看到我們的幌子嗎?”那眼神,就像看著剛從山裏出來的猴子一樣。
原來,這家館子就是專門賣板鴨的,琉菲哪裏會注意到這麼多,訕訕一笑,道:“我們剛從外地來這裏,哪裏懂這麼多。”
琉菲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青音暗暗一笑,搖頭接著點菜。
小二走後,青音低聲道:“菲兒,你又耍什麼鬼心眼?”
琉菲捂著嘴偷笑不已,敢嘲笑她是土包子,她可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從來不肯吃虧的。
不一會兒,小二端上來飯菜,諂媚的笑著退了下去。
一頓飯,琉菲吃的眉開眼笑,嘴角沾滿了油漬。
青音恍惚間想起了他們在清音穀的日子,掏出錦帕為琉菲擦淨嘴唇,失神的盯著琉菲,琉菲莞爾一笑,低聲道:“師父,我臉上開花了嗎?”
青音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道:“菲兒,以後吃飯注意一些。”
“又不是在家裏,菲兒不喜歡裝腔作勢那一套,師父不是也說菲兒隻要隨性就好嗎?”
青音頗感無奈的瞪她一眼,菲兒的性子,有時候讓人到了無語的地步,不知道她是否做千手蓮做得太過順手了還是怎麼的,灑脫不羈的性格簡直不像一個女子。
兩人出了館子,青音再次問道:“菲兒,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琉菲狡黠的一笑,眼底裏全是做壞事得逞後的炫耀光芒,“沒什麼,我隻是吃飯沒有付銀子罷了。”
琉菲從袖子中取出一個錢袋,這錢袋,肯定不是他們的,莫不是剛才琉菲付帳的時候偷的?
琉菲得意的點點頭,剛才付賬的時候,她順手牽羊,把掌櫃身上的錢袋偷了過來。
青音看到錢袋,倏忽間,臉色遽變,低聲道:“菲兒,趁人不注意,趕緊把這錢袋扔了,記住,在南疆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能隨便碰東西。”
琉菲瞪大眼睛看看這個錢袋,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剛想伸手解開錢袋,青音已經一把奪了過來。
琉菲驚訝的問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菲兒,你難道沒有聞出這錢袋有種奇異的味道嗎?”
琉菲一驚,低聲問道:“師父,莫非這錢袋……”話還沒有說完,臉已經白了,因為她想起那個掌櫃的是個烏蠻人。
青音知道她已經害怕,歎了一聲,道:“菲兒,找個僻靜處扔了吧。沒有打開,應該不會有事的。”
琉菲突然抓過錢袋往回走,青音不解其故,隻好跟上來,卻見琉菲又進了那家館子,站在櫃台邊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我買一隻鴨子帶走路上吃,有沒有東西裝。”
掌櫃的一笑,連說了兩遍:“有,有。”
不一會兒,小二拎著一個布袋子來到櫃台前,布袋裏的板鴨用油紙包了好幾層。
琉菲付了錢,拿著鴨子往回走。
青音看了看掌櫃,似乎他並未察覺有異,看菲兒的表情,她應該把錢袋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