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短一生(1 / 2)

公元318年,太興元年。經五胡亂華後,晉室南遷,晉元帝司馬睿於建鄴建立東晉,改元建武,兩年後亦改元太興,又稱大興。

十幾年來,皇室亡逃,國政動蕩,民不聊生。

巴蜀上有戰區逃來的一批難民,於長江以北聚集成一處村落,因其內李姓居多,稱為李家村。

村子裏時不時會有逃難來的百姓,也有戰敗後潰逃的個別官兵。逃兵們臭味相投,在村子裏仗著身強體壯胡作非為,欺淩老弱婦孺。

村尾有一戶三口之家,家裏男主人李道在逃命途中瘸了一條腿,李道妻王氏樣貌出眾,持家賢惠,兩人育有一子,年方十五。

小然,去村頭老劉家打三兩醬油來。”李道妻子對著剛過十五束發的兒子道,“路上別貪玩,快去快回,還有,小心點。”

雖剛束發,但李然已如成人模樣,隻是眼眉間透露著稚嫩,他放下手中正在磨的菜刀,站起來對娘親說,“知道了娘。”

李然走出院子,一邊關上院子門一邊環顧四周。村子中間的土路兩旁零零散散的躺著衣衫襤褸麵容枯槁的難民。李然躲避著難民的充滿殷求的眼光,咽了口唾沫,抬腳往村頭走。

“哎喲,走路不帶眼睛啊,還敢撞我。”村子裏的兵痞又出來欺負百姓,其中一人正嚷嚷著把瘦弱的老頭撞倒。身旁滿臉橫肉的兵痞乙對著一邊看著他們的婦女和小孩恐嚇道:“看什麼看,挖了你們的眼睛。”

李然攥著拳頭,看著兵痞們調戲無助的婦女,毆打羸弱的難民,他耳邊傳來陣陣的哀嚎與求饒,可他隻能無奈的用力低著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後背的肌肉高高的拱起,雙手筋肉凸顯,右手取醬油的竹筒被捏的變了形,雙腿似綁了千金鐵般沉重有力,把地上的塵土高高揚起。

“嗯?”瘦高的兵痞丙注意到了李然,他盯著身體顫抖的李然,喊到:“小子站住!”

兵痞人多勢眾,李然若是與其起了衝突,定是被圍毆痛扁,而且還會連累家中父親和娘親,父親已經在戰亂中少了條腿了,而母親一介普通女子更是手無縛雞之力,他心中暗想:切不可將禍水引入家中。

李然慢慢的放鬆身子,緩緩的轉了過去。兵痞正朝著李然走來準備開口,忽然,村子裏突然有人大喊:“胡人來了!胡人打過來了!大家快跑啊!”。整個李家村頓時化作鬧鬧哄哄的菜市場。

屋子裏陸陸續續跑出抱著小孩背著行李的百姓,路邊的難民連滾帶爬,土路上掀起三丈高的塵土。

而那些逃兵們,平時作威作福,現在仗著身體倒是還算強壯,用力的推開路上的逃難的百姓,活生生擠出一條空蕩來。

李然來不及咒罵這些可惡的欺軟怕硬的逃兵,他趕忙往家裏跑,村尾離外麵近,肯定先會被胡人掃蕩的。

“爹!爹!娘!”慌張的看著被撞到的籬笆,李然心頭充滿了恐慌。他踉踉蹌蹌的跑進屋中,卻發現父親渾身鮮血,正抱著一個胡人的腳不讓他前進,娘親癱坐在牆角,衣裳有些破碎,驚惶的臉上帶著血跡。

李然雙目頓時變得猩紅,一骨碌操起地上的紅菜刀吼叫著向著胡人砍去。

胡人瞧著蹣跚前來的李然,翹起嘴角,輕喝道:“不自量力!”,他掄起手中砍刀,一挑便將李然持著的染血菜刀打飛出去,再用力一剁,火石金光之間,胡刀深深沒入了少年的脖子根。

鮮血汩汩的流過李然的胸膛,胡人另一隻腳用力的踢在他肚子,李然沉沉的倒在冰冷的地麵上。他模糊的目光看著胡人一刀砍下了父親的頭顱,並踹到一旁,然後走向娘親,將她的衣裳撕爛。胡人的大笑聲、娘親的哭泣聲在李然的耳朵中回響,他雙手死死地扣著地麵,指甲崩裂流出鮮血,口鼻中冒著血泡。

過了一會,胡人站起來,馬虎的整理一下獸皮衣與褲腰帶,緩緩走出屋子,又過了一會,娘親漸漸沒了聲響。李然的視線和意識變得模糊,最後仿佛墮入深淵,一片漆黑,毫無動靜,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沒有胡人的狂笑,沒有男人的破喉嘶吼,沒有婦女的哭喊求饒,沒有小孩的淒厲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