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幾人都靜靜的坐著,隻有那撐船一下一下劃水的聲音。袁真一直注視岸邊,視線跟著岸上蜿蜒的火光,直到那火光越行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江麵平靜依舊,袁真的心卻靜不下來。今晚發生的事對他來說過於震撼,而且心中還有很多疑惑。幾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商販,能有如此好的身手,殺起人來又幹淨利落,比那些整日裏刀頭舔血的江賊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怕不是表麵上看去的那麼簡單。
“下一個碼頭還有五十裏的水路,要到也是天亮以後了。”正在袁真沉思的時候,茶葉商人忽然開口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我想那些賊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前麵這些隻不過是些小角色,你我已經露了身手,再來的話,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他說話的時候依然低著頭,仿佛是在對他的那些同伴說,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巡訪使李大人,你一路跟了我兄弟四人下來,又不動手,不知是作何打算?我兄弟如今既然已經露了行藏,倒不如現在就將話挑明。”他猛地抬起頭,眼睛卻是望向那皮貨商。
袁真聽得此言,卻是一驚。看向那皮貨商,見其麵色淡定依然。隻是慢慢轉向茶葉商人:“嚴老大好眼力,我這小小的偽裝伎倆早知瞞不過你。”又道:“嚴氏四昆仲,果然名不虛傳,今晚得見,真是好手段。”
嚴老大微微一笑,道:“李大人過獎了,咱兄弟這點微末功夫,哪裏入得您李大人的法眼。隻不過今晚這些賊人眼看要將滿船的人殺了滅口,我兄弟這才下了狠手。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大魏律例定熟,這防衛殺賊不知該當何罪?”
“防衛殺賊倒不至有罪,不過你兄弟在陵川郡汪部堂府上做下偌大的案子,卻正歸本使該管。我從南齊一路跟隨你四人下來,便是為了此事。隻待這船在大梁靠了岸,就要動手捉拿。現在既然你已識破,便快快束手就擒,隨我進京候審吧。”李大人站起身道。
那嚴老大眉頭微皺,道:“李大人說的不錯,陵川郡那案子果真是我兄弟四人做下的,我們並否認。隻是李大人一路追蹤了下來,想必對那案子的內情有所了解吧?”
李大人道:“本使隻是奉了上憲的鈞令,來訪拿你這江洋大盜四人。至於案情如何,卻不是本使的職責。”
嚴老大又道:“那賊人的援手沒這麼快就來,眼下的這間隙,我正好將這件事說於你聽,也好叫你知道始末。陵川那汪部堂致仕回鄉後,魚肉鄉裏,橫行霸道。他的小衙內更是仗勢淩人,欺男霸女。那日在街上調戲民女,被我這三弟撞見。他本就性烈如火,見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事情,便出手懲戒了一番。本以為此事就此罷了,哪知那小衙內咽不下這口氣,又尋我三弟不到,便將那女子一家殺了泄憤。鄰家報官之後,那地方官一問下來心知肚明,到汪府上求見了幾回,問了幾句,都被那汪部堂回護了去。地方官畏懼汪部堂的權勢,隻好作罷,將案子查了個不清不楚。”
說道這裏,眾人覺得那船顛了一顛,嚴老大便也頓了一頓。之後再無異樣,他便又接著說道:“我兄弟知道後,不禁大怒。於是商議了一番,連夜進了汪府,將他父子二人刺死。又將他府上不義之財卷了一卷,分發給了陵川的窮苦百姓。不知大人覺得我兄弟這件事處置的如何?”
李大人耐心的聽了一回,見嚴老大問到,便回答:“整件事是不是如你所說,現下也不得而知。不過以嚴氏四雄在江湖上的名聲,以及本使這一路所見,你的這番說話倒也有幾分可信。”說完,語氣一轉,“但是,就算這件事果真如你所說,那汪家父子也該由官府審訊定罪,你們卻不該亂動私刑,既傷人性命,又劫人錢財,那與這淮水上的江賊又有何異?本使既食朝廷的俸祿,便要維護國家的法紀。你四人如束手就擒,我也不為難於你們。待到了京城,有司衙門查明實情,定會判你們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