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嫌棄禦廚做的糕點不好吃,扔了滿地。小春子站一旁算是服侍我,但他冷哼一聲,斜看著我,好像我是全世界最討厭的人一樣。
我不喜歡他的眼神、他鄙視的神情、他驕傲揚起的下巴,我氣得把桂花糕砸在他的臉上:“我不許你這麼看我!”
“我怎麼看你了?”他反問。
“你..你..你很不尊重我!好像我是個討厭鬼!”
“你本來就是個討厭鬼,難道你以為你很討人喜歡嗎?”小春子送我好幾個白眼,“除了你的太後娘娘,你問問整個後宮,誰喜歡你永儀格格?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的小霸王。”
“你胡說你胡說!”我衝過去對他拳打腳踢,“他們都喜歡我,他們必須喜歡我,你也必須喜歡我!”
小春子被我捶打得節節敗退,最後也煩了,推了我一下:“滾一邊去!”
那時嘉曆七年的夏天,小春子十六歲,我十四歲,他輕巧地一推,我整個人竟飛了出去,後腦勺撞到紅木雕花的桌腳,瞬間就讓我眩暈,疼得頭皮發麻。
我摸了摸傷處,指尖竟是濕的,拿到眼前看時才發現猩紅一片。
小春子呆愣在那裏,宮女小荷端了新出爐甜食進來,看到這個情景嚇的尖叫起來。
那次我受傷之後,匆匆趕來的除了太醫和阿姆,竟然還有一黃衣少年。他一直站在太醫邊上看著我,穿一件透金絲的黃色長袍,居高臨下但並不盛氣淩人,眼底泛著溫溫的笑意。
我躲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小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阿姆,然後再看看一直跪在堂前的小春子。
小春子被林公公扇了好幾個巴掌,臉頰又紅又腫。若是那些尋常的宮人,早就嚇得求饒不止,可他仍像平常那般沉默平常,隻是偶爾朝我的方向瞥幾眼,似乎有點自責和內疚。
這個發現讓我心情大好,腦袋好像也不怎麼痛了。我扯扯阿姆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說:“阿姆,今天都是初夏不好,調皮撞破腦袋,害您擔心了。初夏以後再也不闖禍了,好好背三從四德、四書五經,像玉姐姐那樣做個才女好不好?”
阿姆本來眉頭緊蹙,聽我這麼一說不由得笑出來:“你呀..你玉姐姐那種才女,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嗎?“
玉姐姐就是永玉格格,我二伯的二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自幼就是我們這一代阮家兒女中的佼佼者,每個人都說她像極了阿姆小時候,日後定時人中龍鳳。
我見阿姆高興,不由得寸進尺:“阿姆,雖然今天是初夏自己不小心所以撞破了腦袋,可是小春子這個奴才,卻也不是沒有責任的。”我頓了頓,清晰的感覺到有兩道炙熱的目光從外頭直射了進來,“能不能請阿姆把這個小奴才賜給初夏,讓他一輩子都得伺候我贖罪?”
阿姆有些猶豫,因為這不合規矩。一直沒說話的黃衣少年突然開口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額娘您就答應她吧。”他邊說邊看著我,那柔和的目光像初秋的日光,溫良幹燥。
“瞧瞧,你麵子真大..那就準了吧,以後小春子就是你的奴才了。”
我歡天喜地地跪在床上謝恩,仰起臉的時候還不忘衝那黃衣少年眨眨眼,露出開心至極的笑容。或許是我笑的太過張狂,沒了大家閨秀該有的風範,他竟一時愣了一愣。
小春子在磕頭謝恩,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喜歡——反正我是高興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