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西伯利亞的朋友們》

在西伯利亞礦山的深處,

保持住你們高傲的耐心,

你們的思想的崇高的意圖

和痛苦的勞役不會消泯。

不幸的忠貞的姐妹——希望,

在昏暗潮濕的礦坑下麵,

會喚醒你們的剛毅和歡顏,

一定會來到的,那渴盼的時光:

愛情和友誼一定會穿過

陰暗的閘門找到你們,

就像我的自由的聲音

來到你們服苦役的黑窩。

沉重的枷鎖定會被打斷,

監牢會崩塌——在監獄入口,

自由會歡快地和你們握手,

弟兄們將交給你們刀劍。

《囚徒》

我坐在鐵柵裏陰濕的牢房中,

窗前,一隻不自由的年幼的鷹——

我的憂傷的夥伴,一邊展翅,

一邊把血淋淋的東西啄食。

它啄啄停停,又望望窗外,

仿佛它跟我想到了一塊。

它用目光和叫聲呼喚著我,

“我們飛走吧!”它想對我說。

“我們是自由的鳥兒;是時候了,弟兄!

飛往烏雲後泛白的山峰,

飛往泛著藍色的寬闊的海洋,

飛往隻有風……和我漫遊的地方!”

《給瓦·裏·達維多夫》

此刻,當奧爾洛夫將軍

剛做新郎,剃了胡須——

正燃燒著神聖的激情,

準備去迎接槍林彈雨;

當你,聰明的戲謔者,

談笑喧嘩,消磨永夜,

我的拉耶夫斯基父子

開懷暢飲一瓶瓶“阿伊”,

當活潑、稚氣的新春,

含笑把泥濘鋪遍大地,

當我們痛苦的獨臂公爵

在多瑙河畔發動起義……

我愛回憶卡敏卡和你、

奧爾洛夫、拉耶夫斯基;

我想告訴你三言兩語,

談談基希尼奧夫和我自己。

那位白發的饞嘴大主教,

這些日子,在教堂中,

午餐之前,總要祈禱,

祝福全俄羅斯萬年昌盛,

跟鳥與馬利亞的合生子

互吻三次,向天堂飛升……

我口是心非學得乖巧,

吃齋、禱告、無比虔誠,

求上帝饒恕我的罪孽,

像皇上對拙作那樣寬容。

英佐夫齋戒不再吃葷,

前兩天我也丟開豎琴,

用帕耳那索斯的胡言亂語——

命運賜予的有害贈品,

換了幹蘑菇和日課經文。

沒承想我高傲的理智

竟對我的懺悔大加詛咒,

不信教的胃卻在懇求:

“行行好吧,你,老兄,

基督的血,什麼時候

換一換,來杯‘拉菲特’,

或者是‘克婁德·勿柔’……

現在倒好,想想都可笑,——

喝摻水的摩爾達維亞酒!”

我一麵祈禱,一麵歎氣……

畫著十字不受撒旦引誘……

達維多夫啊,我卻總是

不由自主想你的葡萄酒……

那是一種別樣的聖餐,

當你,和你親密的夥伴,

在熊熊燃燒的壁爐前麵,

一齊穿上民主的長衫,

用沒有泡沫的凜冽清流,

把那盞救世的酒杯注滿,

為了他們和她的健康,

點滴不剩,一飲而幹!……

而他們在那不勒斯蒙難,

她也未必有複活的機緣……

人民不觸動肩上的重軛,

長久來隻盼望寧靜平安。

難道希望之光已經消失?

不!我們終將盡情歡樂,

讓我們共飲神聖的血酒——

我要說:基督已經複活。

《給戈裏琴娜大公夫人寄《自由頌》時附詩一首》

我為純樸的大自然所撫養,

因此我常常要放聲歌唱,

歌唱自由的美好幻想;

在幻想中呼吸它的沉香。

可是當我望著你,聽你講話,

結果呢?……我這軟弱的人呀!……

結果我情願永遠放棄自由,

一心隻求個奴隸的生涯。

《致娜·雅·波柳斯科娃》

我這隻平凡而高貴的豎琴,

從不為人間的上帝捧場,

一種對自由的自豪感使我

從不曾為權勢燒過香。

我隻學著頌揚自由,

為自由奉獻我的詩篇,

我生來不為用羞怯的繆斯

去取媚沙皇的心歡。

但,我承認,在赫利孔山麓,

在卡斯達裏泉水叮咚的地方,

我為阿波羅所激勵,所鼓舞,

暗地裏把伊麗莎白頌揚。

我,天堂裏的人世的目擊者,

我懷著赤熱的心一顆,

歌唱寶座上的美德,

以及她那迷人的姿色。

是愛情,是隱秘的自由

使樸實的頌歌在心中產生,

而我這金不換的聲音

正是俄羅斯人民的回聲。

《童話》

烏拉!東遊西逛的暴君

騎馬奔向俄國。

救世主傷心地哭泣,

黎民百姓淚雨滂沱。

馬利亞手忙腳亂,連忙嚇唬救世主:

“別哭,孩子,別哭,我的主:

瞧,俄國沙皇,大妖怪,大妖怪!”

沙皇走進屋,向大家宣布:

“俄國的臣民,你們聽著,

此事天下無人不曉:

普魯士軍裝、奧地利軍裝,

我給自己各製了一套。

啊,黎民百姓,歡樂吧!我個子大,身體好,吃得飽;

辦報的人也不斷地把我誇說,

我又能吃,又能喝,又能允諾——

從來不為工作苦惱。

你們聽著,我再補充一句,

我將來打算怎麼幹:

我讓拉甫羅夫退休,

讓索茨進精神病院;

我要代替戈爾戈裏給你們製訂一條法律,

我懷著一腔的好意,

按照我沙皇的仁慈,

賜給百姓以百姓的權利。”

孩子在小床上高興地

跳了又跳:

“難道這是真事?

難道這不是玩笑?”

母親對他說:“合上你的小眼睛,睡吧,寶寶;

你已經聽完了你的父皇

給你講的這一篇童話,

到時候了,你正該睡覺。”

《致恰阿達耶夫》

導致愛情、希望、靜默的榮譽——

並不曾長久地使我們癡迷不悟,

少年時代的作樂尋歡早已消失,

既如同夢幻,又如同晨霧。

但是還有一種心願流淌我們的體內

罪惡的暴政扼殺著我們的生命,

我們懷著難以抑製的激情

時刻傾聽祖國召喚我們。

我們正忍受著期望的煎熬,

期盼著神聖的自由的降臨,

正如熱戀中的情人

趁著胸中燃燒著的自由之火,

趁著渴望光榮的心激情澎湃,

我的朋友,讓我們獻給祖國

用那靈魂中噴出的有力激情!

同誌,相信吧:一顆迷人幸福之星

就要高高地升起在天空,

俄羅斯即將從睡夢中警醒,

而在那專製政權的廢墟上,

把我們的姓名永遠鉻刻下!

《仿阿拉伯詩》

可愛的少年,嬌嫩的少年,

別怕羞,你永遠屬於我;

我們心中有一樣反叛的火,

我們的生命更是相互關連。

我不怕人們的冷嘲熱諷:

我們倆就像是一胎雙生兒,

好比一個核桃殼裏的

兩瓣分毫不差的核桃仁兒。

《自由頌》

滾開,從我眼前消逝吧,

西色拉島上的軟弱的女皇!

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帝王的雷霆,

自由的高傲的歌手?——

來吧,拽掉我的桂冠……

打碎我柔弱的豎琴……

我要為全世界謳歌自由,

我要掃除王位上的醜行。

快給我指明那個至尊的高盧人

所留下的崇高的足跡,

是你,使他在光榮的困境中

唱出了勇敢的頌歌。

風雲莫測的命運的寵兒,

世間的暴君,你們戰栗吧!

而你們,被壓榨的奴隸,

醒悟吧,振奮吧,抗爭吧!

唉,無論我的目光投向何方,

到處是皮鞭,是鐵銬,

橫征暴斂,無法無天,

不自由的軟弱的淚水;

到處是不義的權力,

在偏見的無邊黑暗中

登上了寶座——這些奴役別人的

凶惡的天才和追名逐利的欲情。

隻有越過沙皇的頭頂,

人民才有可能免受苦難,

因為那兒神聖的自由

和強力的法緊密相連;

那兒堅強的盾牌保護所有的人,

那兒由公民的忠實的手舉起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