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霍東,從小在一個很偏僻的村子長大。那裏的人沒讀過什麼書,不僅窮,還思想愚昧。買賣人口,在我們那裏也不算稀罕事兒。
我媽就是被人販子帶到村子來的,當時我爸借遍了半個村子,總算湊了一萬塊錢,才歡天喜地的把我媽帶回家,半年後就有了我,這讓我爸覺得很沒麵子,時常打我媽出氣。
從我懂事起,我的家庭就爭吵不斷,爸爸每次喝醉酒以後,都會罵我是野種,浪費了他的糧食。
村裏的孩子,也喜歡騎在我頭上拉屎拉尿,就算把我打的鼻青臉腫,也不敢回去說,不然換來的又是爸爸的毒打。
媽媽雖然有心護著我,卻也改變不了村子裏守舊迂腐的風俗,每次都無聲的流著眼淚,默默的給我擦藥。
就在我十歲那年,爸爸在村裏小煤窯上班,發生了事故,變成了癱瘓。在領到一筆微薄的賠償後,家裏徹底失去了經濟來源。
下半年,媽媽突然消失,再也沒回來過。村裏流傳著很多版本,有的說是我的生父來帶走了她,有的說是掉河裏淹死了,也有的說跟別的男人走了。
我不敢問爸爸,媽媽去哪裏了。隻能每天承擔起家庭的重任,洗衣做飯,照顧爸爸。
從此,我整個人越發的懦弱,孤僻,每天一個人獨來獨往,幾乎不和村子裏的人交流。
第二年,大伯從外麵帶了一個女孩兒回來,說是給我當童養媳,還可以照顧癱瘓的爸爸。
當時我爸挺感激的,就給了大伯一筆錢。後來才知道,這個女孩兒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智障,十四五歲的年齡,卻隻有七八歲的智力。
我討厭她,覺得她又黑又醜,還不會說話。每次和我們交流,就是咿咿呀呀的打著手勢,她的出現,讓我在村裏麵更抬不起頭來。
每次出去割草,我都不許她跟著我,其他的男孩子拽她的頭發,扯她的耳朵,我也不阻止,還暗暗感到高興,有醜丫頭轉移那群壞孩子的注意力,終於不用來找我的麻煩了。
不僅如此,我還經常拿她出氣,罵她是笨蛋,醜丫頭,活該被人欺負!
漸漸的,醜丫頭就成了她的名字,村裏人也跟著這樣叫她。可是,醜丫頭依然盡心盡責照顧我和爸爸,幫他洗澡,洗衣服,還會生火做飯,晚上給我打蚊子。
我感覺,她雖然腦子不靈光,卻懂得報恩,感謝我們爺倆給了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隻是我發自內心的看不起她,不喜歡她,一直把她當一個傭人使喚。
但是醜丫頭從來沒有抱怨過,甚至有時候,我打她,她也隻是嘿嘿的笑著。
每次吃飯的時候,醜丫頭都會將稀飯裏的紅薯和土豆留給我和爸爸,自己傻乎乎的喝著能照出她影子的清湯。
有一次,下雪了,家裏的米缸幹淨的連老鼠都不願去光顧了。我們三人都餓的兩眼發花,後來醜丫頭,不知道從哪裏擰了一顆大白菜回來,煮著大家吃了,才勉強緩和了一些。
第二天,丟菜的那家人,找上門來,堵著門口罵,說全家都是好吃懶做的強盜,賊娃子!
我當時很羞惱,隻好把氣都出在醜丫頭身上,用拇指粗的藤條,打的她第一次哭出聲音來,後背全是紅腫的藤條印。
從此,醜丫頭不再出去偷別人家的東西,而是到村裏的煤礦去撿矸石,別人十塊錢一天,礦老板卻隻給她兩塊。
一個月下來,我們家裏的柴米油鹽,也總算有了著落。偶爾有賣冰棍的進村來,醜丫頭都會買一支,小心的藏在兜裏,等我放學回來了,給我吃。然後她就轉身進屋做飯去,留給我一個瘦弱的背影。
兩年後,我考上了鎮上的初中,很遠,離村子差不多有三十多公裏。第一次報名的時候,醜丫頭背著一個背筐送我,裏麵裝滿了煮熟的紅薯和土豆,說是讓我在學校吃。
我永遠忘不了,當時那些同學看見我和醜丫頭的眼神,就像是發現了一個外星人一般,先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緊接著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於是我也有了人生的第一個綽號,鄉巴佬。
我當時非常的生氣,不斷的推搡醜丫頭,叫她滾回去,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記得那天的雨下的很大,醜丫頭渾身濕透,背著沉重的背筐,漸漸的被雨幕吞噬。
從此,我幾乎是一個月才回去一次,就是不想麵對醜丫頭和癱瘓的爸爸。而醜丫頭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每一次都會提前準備好五毛一塊的鈔票,親手放在給我洗的幹幹淨淨的衣服裏。
那時候,班上有一個男生,特別的調皮,很喜歡打架鬥毆,欺負弱小。我就是他重點照顧的對象,每次生活費一帶回去,他就要去一大半,還美其名曰說拿我當哥們才這樣。
我不敢拒絕,因為他的村子離我們很近,我怕他將我家裏的情況說給那些鎮上的孩子聽,更怕被人知道自己有一個很醜很笨的童養媳。
就這樣,我在壓抑和迷茫中讀完了中學,勉強考上了縣城裏的普通高中,一同上去的還有那個經常欺負我的男生,他叫周輝。
因為舅舅在縣裏做生意,就拿錢買了分數,讓他去高中混日子。
就在我上高中的一個月後,爸爸因為腦溢血去世了,醜丫頭披麻戴孝,跪了整整三天,如果說這苦難的家庭,誰對她好一點,那就是我癱瘓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