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335年,秋末。
西嶺村的冬天來的特別早。放眼望去高聳的山脈之頂冒出金色光芒,將綿雲染成瑩亮的光暈,天空像一張淺淡的幕布,籠罩著天地,村頭的大公雞爬上每日必站的屋頂,抖擻著翅膀,發出一聲嘹亮的長鳴。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趕車的長鞭發出“啪”一聲的脆響,驚醒了山間的野畜,飛鳥撲騰著翅膀往南趕路,時不時低頭看看狹窄山道間緩慢行走的馬車,發出低吟的鳴叫。
“啊!這是什麼鬼地方!誰能告訴我咱們究竟要在這裏呆多久!”
馬車內發出的尖叫打破了此刻的平靜,說話的女子十五六歲模樣,剛及笄不久,頭上的發簪還是最新的樣式,生的肌膚如雪,唇紅齒白,隻是眉眼之間透著幾分乖張,她身邊的婦人許是還在小憩,被她猛的驚擾也十分不快的蹙緊了眉,眼神卻瞟向了正中位置坐著的另一位婦人。
馬車正中的婦人四十幾歲模樣,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可見,姿色雖平平,身上的極品雪緞卻是增色不少,隻是樣式過於陳舊,倒也顯得她更加老成了,婦人麵色蒼白,唇上的色澤早已淡去,像是大病初愈不久,她聽到叫嚷聲先是麵部一顫,隨即緩緩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威嚴果決的眸子,是隻有一家主母才具備的厚重感。
見對方眼神犀利如刀,叫嚷的女子趕緊垂下頭,搓著衣角,櫻唇不服氣的撅著,卻又是敢怒不敢言。
坐在主位的婦人本想嗬斥幾句,見對方這個樣子,突然輕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二丫頭,你還以為你是宋家的二小姐嗎?”
女子抬起頭,卻是倔強的咬緊了唇,眼裏的淚珠在眼圈裏打著轉,卻是怎麼也不肯落下。
隻聽婦人又道:“你是想問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也許是一輩子。”
此話一出,車上的眾人皆是嘩然,坐在女子身旁的婦人也是不甘的抱怨起來:“咱們宋家這是造的什麼孽呦,老爺經此大劫,此生怕是要在牢獄裏度過一生了,可憐了咱們這些老老小小,也要跟著受累。”
“我倒是沒看出來二夫人也是這般嬌貴呢,我們幾個人裏,你出身最低,我還以為你是最不會害怕這苦日子的。”
“哎呦姐姐,俗話說打人不打臉,我駱金花雖然出身卑微,可到底也是老爺的人,您說話不要這麼連諷帶刺的好嗎?”
“我說話帶刺?你也不看看這一路,你和你的女兒不是埋怨這個就是埋怨那個,老爺出事後你們隻關心自己會不會受牽連,何曾顧念過其他,如今這風涼話說多了倒又怪到我頭上來,若不是老爺吩咐我照顧好這些孩子,我又何必拖著你們一起來這裏棲身,說到底樹倒猢猻散,你母女二人若是瞧不上這西嶺村大可以現在下車,何去何從我也不攔著。”
一句話說在怒頭上,婦人連連咳嗽起來,身旁的女兒宋長歌趕忙扶住了她,輕拍後背的同時看了眼其他幾個人,淡淡道:“都少說幾句吧。”
大家集體陷入了安靜,各自懷揣心事的依偎成群,大夫人田氏搖搖頭,卻是緊緊握住身旁女兒的手,眼下她隻有這一個女兒可以依靠了,支撐起這個家的同時,又有幾人能明白她的心。
宋長歌拍著母親的背,好容易才將對方哄睡著,寒冷的風從馬車的車簾間吹在她單薄的身體上,她微微打了個寒戰,挑簾看向窗外。
西嶺村比傳說中還要荒涼,山嶺縱橫,隻有一條主路通往村外,這裏看著地勢平坦,卻有很多地都是開墾不出來的,而且用水極度匱乏,若趕上好光景也還頗有收成,若是天公不作美,沒有好收成,餓死的人大有人在。
宋長歌突然有些想笑,前世她辛苦打拚,十年才有了自己的企業,打造出了一流的餐飲連鎖,幾乎成了那個時代的風向標,可是一場車禍莫名穿越讓一切成為泡影,雖投身在戶部侍郎嫡出大小姐的身上十五年,卻無奈還沒享什麼福就又回到了人生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