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在那一瞬間有些失神,因為就在剛才,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竟然已經是很久沒有再想起當年荒穀裏的那些事了。曾幾何時,他一直覺得那一份記憶伴隨著的是刻骨銘心的痛苦,深深藏在心裏並將終生糾纏著自己,永無安寧,也永不能忘。
畢竟,每一次黑火焚身的痛苦都會讓他想起當年的那些人和事,還有他手上曾經沾染過的血腥,以及那些黑暗歲月中所曾經看到過的令人不願再想起的事情。
隻是事到如今,他卻在這一刻驚覺原來這種念頭終究還是看了時間。再深的痛苦也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減輕,如果沒有再反複被提醒的話,也許每個人的意識深處都會悄悄地抹去那些記憶。
誰會故意去想起那些痛苦的事呢,除非是鏤刻在心的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年少的孩子曾經真的以為會記住每一個美好的瞬間,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一刻那麼重要永遠不忘,然後當他長大成人回首往事時,便發現一切都已被過往的塵埃遮去,再也想不起當年的回憶,隻不過我們都還記得那種孩子鄭重和美好的心情。
“你怎麼了?”突然從前方傳來了瀾真君的話語聲,將陸塵從那種有些迷惘的狀態中驚醒過來,他轉眼看去,便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病懨懨的青牛,此刻已經站了起來,看上去精神好了許多。
也不知剛才瀾真君施展了什麼手段,頗有幾分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意思,一下子讓青牛從那種血月氣息壓製下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青牛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便自顧自地走到大殿一旁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位置躺下了;阿土跟著走了過去,尾巴輕輕搖著,上上下下十分好奇地打量著青牛的身子,似乎對這神奇的轉變十分驚奇。
“我沒事。”陸塵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看著青牛對瀾真君問道:“這牛是怎麼回事?地下城血月雖然詭異,但應該到不了這種程度吧。這些日子浮雲司和星辰殿的人族修士下去的可不少,道行有高有低,但我還沒聽過,有人像它反應這麼大的?”
瀾真君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或許那血月對青牛的壓製特別厲害吧。”
陸塵嘴裏咕噥了一聲,道:“這次也是古怪,以前我記得這頭牛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時,往往都是提前感覺到了就避開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狼狽的。”
瀾真君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陸塵看他臉色淡漠,便出聲告辭走了出去。
看著這個徒弟遠去的背影,瀾真君原本古井無波般的麵上漸漸有了變化,他轉頭看著趴在大殿另一頭的青牛,然後慢慢走了過去,在青牛身邊的地上坐了下來。
他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奇怪,異常複雜,夾雜著幾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安靜的大殿裏,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似乎響起了一聲歎息,然後,有個人幽幽地道:“你這是……已經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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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光輝籠罩下的地下神秘城池中,白蓮渾身冰涼,如墜冰窖,她死死地盯著自己身前地麵的那道倒映出來的影子——除了自己的以外,還有一道更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