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一到夜裏我就能隱約的聽見有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耳畔不停的頌讀經文，而我的背則隨著這個聲音逐漸的隱隱作痛。”小久轉過身子向我們抱怨道。我仰頭看了下天邊的落日，火紅的晚霞一直燒到了布喇山的山頭，我拍了下胖子的肩膀:“我想，父親叫我從小習武，可能不單單是為了鍛煉身體，和你們一樣，而是為了防身。但這二十年來，我們從未脫離過布喇山的繈褓，山的那邊不知道是什麼世界，我感覺大人們一直在隱瞞著我們什麼，就像小久身上的經文一樣，到現在還是個迷。”小久頓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麼，但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感覺到我和你們有與眾不同的地方，我的父親從未跟我提及經文的事，我有幾次向他問及我的母親是誰，什麼時候離開了我，他都會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我叫我不要想這些事情，從而讓我產生了對他的畏懼感。”這時候，胖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先回去吧，天快黑了，不管怎樣說，這幾天我們都要時刻保持警惕！”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屋外的一陣騷亂聲吵醒了，透過窗戶，能看到不遠處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我迅速穿好布衣跳下床，往屋外跑去。我擠進人群，發現父親也在這裏，我拍了拍父親的背，父親扭過頭看著我，一把將我摟進懷裏，怒聲斥到:“誰叫你過來的？趕快回去！”說完，便扯著我的衣襟把我從人群中揪了出來。我不甘心的回頭看了看，發現小久和胖子也在往人堆裏擠著。我又回頭看了下父親，一咬牙便奮力扯開父親健碩的手臂，向人群中撲了過去。然而當我擠到前排時，浮現在我眼簾前的一幕徹底讓我震驚了……隻見在一棵老槐樹下麵躺著一個腹部微微隆起的中年男子，他淩亂的頭發上浸滿了黑色的液體，順著額頭一直流到了鼻腔裏，不！更確切的說，應該是從鼻腔裏流出的黑色液體順著額頭和倆頰流到了頭發上，他的眼睛瞪著天空，嘴巴拚命得向外張開著，雙手像鷹爪一樣搭在地麵上，失去了生命的跡象。村民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樣子，有的甚至在打著哆嗦，這時突然在人群中冒出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天哪！是巫靈！是巫靈幹的……老李被巫靈下了咒，我們都要死了……我們都要死了！”說這話的是村裏的一個年邁80的老婆婆。他顫抖著身軀，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嘴裏喃喃著說些人聽不懂的話語，隨後，他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在祈禱著什麼。也不知什麼時候，在死去老李的身邊已站著一位手拿鐮刀的中年男子，周圍有幾位村民朝他叫喊道:“雙子！你小心點，別碰到那黑色的水！”那個叫雙子的男人朝這邊輕微的點了點頭，轉過頭時輕蔑的笑了一下，好像‘不要碰到黑水’的這個建議讓他覺得有點滑稽可笑。然後他端詳了下老李的屍體，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用左手捂著鼻子和嘴，右手將鐮刀的尖頭對準老李隆起的腹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我看見雙子慢慢的彎下腰，用鐮刀的尖頭小心翼翼的挑開老李腹前布衣的帶子，然後向倆邊輕輕的撥開，老李的肚臍慢慢的呈現了出來，且正往外麵冒著黑色的液體，有些已經在皮膚上結成了黑色的痂，這引起了村民的一片嘩然，有的大人用依袖迅速遮擋住了小孩的眼睛，並側過身子，好像他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突然間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揪著我的依襟往後扯去，我猛的回過頭，發現父親略顯尷尬的表情下麵好像隱藏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你個兔崽子，叫你滾回去你聽不見是嗎？”父親壓低著嗓音朝我怒吼道，生怕驚擾到旁邊的人。我正準備反駁父親這般對我無禮的態度，卻見有個形色匆忙的女人朝這邊擠了過來，定睛一看，是我母親，“我把你們的衣服都收拾好了，什麼時候走？”母親將我摟到懷裏，輕輕的在我頭上摩挲著，好像深怕我離他而去，我能看到:她的眼框紅潤，臉色蒼白，也能感受到她的心髒跳的很快。“馬上走！老李已經死了，這個村子將會麵臨更多的危險！”父親用篤定的眼神看著我們說道。“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要隱瞞我？”我心懷不甘的問到。父親走到我身邊，將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低沉雄厚的聲音對我說道:“梁！請原諒我和你母親這麼久來一直沒有跟你說這件事的原因！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原本想讓你的生活一直淩駕於幸福安寧之上，可沒想到它來的這麼快，讓我措手不及，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解釋那麼多，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裏，否則我們都會死去！”母親用手掩著麵，身子輕微地抖動著，我知道母親在哭，也知道我們將麵臨更大的災難。“老陸！老陸！”一個滄桑的聲音打斷了我們一家三口的談話，是小久和他的父親。“你現在有什麼打算？老李死了，布喇山的結界也應該破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打算和小久一起南下去往烏縣，聽說那很安全！”小久的父親義正辭嚴的向我父親說道。父親目光眺向遠方，歎息道:“可翻過布喇山要穿過一片森林，隻怕凶多吉少啊！”我趁著父親和小久的父親商量決策之際，偷偷的溜到了小久的身旁，蹭了下小久的胳膊小聲的問道:“喂！那個雙子後來把老李怎樣了？”小久看了看我，又轉過身子看了下我身後早已肩並肩貼在了一起的人群道:“他把老李的肚子破開了……裏麵好像有個人頭。”“啊傑！”我立馬說道，就好像這不是阿傑的頭是不可能的事似的。“應該是的吧！可他是怎麼吞下去的？阿傑已有六、七歲那麼大了啊！更何況虎毒不食子，老李可是他的父親啊！”小久搖了搖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那……正如你父親所說，你們是打算南下嘍？”我有點不舍的問到。小久低下了頭，良久沒有說話。這時，胖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倆的身後，而且，看著胖子低垂著眼簾默不作聲的樣子，想必他已聽到了我倆談話的隻言片語。“要走一起走！我這就跟我娘說去。”胖子注意到了我倆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便撂下一句話就向人群外匆忙的跑去。我聽到了身後有很多人啜泣的聲音，我緩緩地轉過身子，看到的是一片莫名的絕望的眼神……